第 133 章 第 133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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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3 章 第 133 章

  [欧巴]

  只有真正开始独居生活,才晓得房子有多空,寂静有多静。卯生将凤翔的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又将戏服一件件抖开晾晒。凤翔说家里的花花草草也必须打点好,要是她发现养死了蔫了,“我要揍你的。”

  从小到大,真敢揍她的也只有师傅和凤翔。卯生牢牢记住师姐的话,每隔几天就和师姐汇报下,“文心兰长得特别好,开得满。我还买了秋海棠。”凤翔说这就挺好,你这个人就需要俗艳的花花草草一直绕着,再问周姐还找过你没有?卯生说找过,但是她都推辞了,周姐骂我不知好歹。我想骂她异想天开。

  凤翔问那你骂了没?你骂了就不是白卯生。

  卯生就憨憨地笑,“我骂不出来。”再说戏,卯生换了个新搭档,嵊泗人,腔调有韵味,就是不太稳定,怕是基本功不牢靠。

  “你现在晓得我陪着你唱的感受了吧。”凤翔说得了,你就安心唱,我给你透个底,柏越改制成演出公司了。团里瞎搞了几年的老冯本来想凑个总经理或者副董事长当,你师傅说有他在就办提前退休,嘿,最后老冯给发配到戏校去了。现在人才稀缺,你姑且算半个人才,等这边稳定了,你师傅也想喊你回来。

  “我说你未必乐意两地分居,是不是?”凤翔贼贼地笑,“所以说你不像王梨。”赵兰在省城,她也要留在柏州搞演艺公司。

  凤翔的话也给卯生提了个问题:心爱的事业和心爱的人,她选择什么?

  为了唱戏方便,她还买了一辆伊兰特,挑选时印秀说这车一般,她要给卯生买辆凯悦,卯生却说够用就行。印秀本来盈盈然的眼睛飘过尴尬,她说你认定了就好。

  卯生渐渐过上开车几小时、唱戏几小时再赶夜路回家的日子,有时独自行驶在绕山路上,目之所及只有亮灰色的路,前方车辆的远光灯和防护栏。有一回路过个路口碰到当地人在烧纸,吓得卯生当时头皮发麻。但是她没回头多看——打定了主意就不能回头,行车如此人生也这样。卯生会想到凤翔有多少个这样忐忑的夜晚?凤翔说胆气也是练出来的。一回生二回就不怕,卯生你如果累了就别赶夜路,将就着在那里过个夜。

  卯生又说起碰到烧纸钱的那个晚上。凤翔说那也没事,各有各路,再说了,人不比鬼可怕吗?

  这年十二月冬雨多,日头连日不开,卯生晚上九点唱完戏往家里赶。路上接到印秀的电话,问她回哪边家里?

  卯生在宁波现在有两个家,一个虽然租来但是住出了感情的家,一个是印秀刚刚装修好的房子。搞过家装材料销售的印秀本来要盯着装潢,可惜时间精力总赶不上,只好放手交给专业公司。新房子装好后又吹了两个多月的风,印秀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

  她口头上没给卯生转正编制,可新房子的钥匙早就塞给了卯生,“这是咱们的新家。”

  有时唱得累,卯生就回租来的房子那儿休息。有时兴致高,卯生夜里也会去新家,那里有印秀给她置办的拖鞋睡衣洗护用品。最惹眼的是客厅那果绿色的沙发。印秀说老款式找不到了,就买了个同色系的,她就是忘不掉这个颜色。

  今晚的卯生在雨天开得小心,她心却跳跃着,对着电话说,“去印老板那儿。”

  印秀笑,“我炖了汤,正愁着喝不掉。”

  卯生冒雨提着箱子到新家门口,找钥匙时家门就打开了,“还没睡?”她看印秀还精神着。

  印秀撩着发丝到颈后,“没。”她在阳台看见了卯生的车,一直等她到十二点半。

  将箱子搬进家,卯生忙着要拿出戏装挂起,天气湿冷,衣服则格外需要熨烫吹干。印秀的脚踝就在眼前,她靠着墙低头看卯生,卯生觉得那眼神比外面的雨还懂挠痒。她说马上好,这衣服潮了,折不得太久。

  印秀帮她晾起,再去厨房给卯生盛汤,卯生去洗漱换衣服。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就看到印秀抱着膝盖缩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卯生的心一动,坐到印秀身边瞧着她。

  “看我干什么?喝啊,你爱吃鞭笋,可惜这个季节买不到,我换成了冬笋。”印秀要给卯生拿碗,恋人抱住了她,将下巴搁在印秀肩头后深吸了口气,“你别等我这么晚。”

  “反正也睡不着。”印秀摸着她的发丝。比起刚刚做“情人”那段时间,她们之间的燥火退却,见面也不着急亲热。反而在烟火气里酿出了别样的温馨,卯生喜欢这种安心的感觉。

  “我今天又唱了《玉蜻蜓》。”卯生说那次你去听没听全,以后也没碰上我唱这出,想听吗?我现在给你唱一折。

  印秀哼,“草木一岁一枯荣,悄悄欢乐悄悄逝。夜来风雪早来霜,冰雪折断桃李枝。”

  听得卯生笑,“不要这段,不吉利。”她唱,“一番话摧心摧肝摧肺腑,最可怜两般身世一样苦,咬牙关止不住春心似烈火。”印秀一愣,“这不是那个尼姑的唱词吗?”

  卯生说可不是?印老板外出忙了一周,我又连着唱了三天,我俩都成了尼姑。

  “喝汤——”印秀的声音被卯生打断,卯生已经伸手入怀,和印秀浮汆在沙发上。也许自己的房子给了印秀自信,也许窗外的雨声为她伴奏得当,印秀这夜的声音格外动听。卯生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将本来已经蜷窝在自己怀里的恋人抱得更紧。印秀帮她擦汗,“我觉得今天格外舒服。”没那么激烈,可这晚的温柔太完整,让印秀久久不愿意回神。

  卯生说我也这么觉得。咱俩以前做-爱时,我最怕你哭。后来在宁波再遇见了,我又怕你将我踹下床。

  “有吗?”印秀回忆,“是哦,亏钱了边做边哭,难过了边哭边做。”她说也亏咱们进行得下去,以后我不会哭了卯生。

  和朱总夫妻俩合伙了几个月,拿到了周姐先期百分之四十的融资,印秀腾挪了一番后,实实在在地将钱投在了开厂中,当然也有一部分进了她主导运营的店。她本不喜欢欠人钱,可现在想做大买卖的几个不用杠杆?朱哥说周姐后面卡咱们,我们还是得再找别人帮忙,实在不行,咱们自己来。

  一个月就收到了八位数,印秀的胆气因此涨了三尺。但她没告诉卯生,这家伙名下挂着三套房都惶惶不安,还是印秀将账目拿给她看了,“瞧,都是我几家店运营的资金。”

  不能和卯生开这个头,她看不太懂账目,但也晓得运营的钱都拿去买房,你人工原料加工运营的钱哪来的?你还要还房贷呢。

  印秀说有的,真的有。融来的,等钱生了钱,我会还上周姐的,她利息不算低,我们没占她便宜。后半截话吞了:朱总夫妻融资后就马上买了辆新车,当我傻呢?合伙第一天起印秀就考虑到拆伙了。

  当然,我不可能让她再占你便宜。她的手碰到你大腿时我要气死了。卯生怀里的印秀碰到恋人的腿,被卯生抓住了手。卯生亲了亲她掌心,“有没有考虑过回柏州发展?”

  印秀说宁波不好吗?柏州虽然这几年不错,但是服装行业上没有宁波这么齐全的产业链,出口外贸也是宁波更强。她想到陈凤翔已经回了柏州,眸子沉了沉,“你想回去?”

  卯生说我能唱就行,在哪儿唱没那么重要。你想在这里发展,我就安心落脚在宁波。不回去,白卯生要没了印秀可怎么办?

  两个人之间的话越说越深入,藏着掖着的脾性改了很多。印秀说大概是咱们都算真正进了社会的缘故,过去看得过重的自尊现在提在手里轻得多。我和你说个秘密,卯生,有次你妈妈不是请我去你家做客吗?出门前一秒我心里都在打鼓,后来看到浩哥因为应酬的急事来喊我,我心里还有些庆幸。

  你妈那么好看,哪怕躺在病床上都能看破我似的,知道我想拐她女儿。

  卯生笑,“那时就想拐了?”谁拐谁还说不定,“怕见我妈是因为她像能看破你?”她问。

  “一部分因为这个,还有,我觉着她可能认为我配不上你。毕竟你第一个是学霸,那么优秀。我又穷又惨,以前衣服都没几件换洗的。卯生,人穷久了真的很惨,心像挖空了一大块,自己一点点去填。”像幼儿园时老师讲精卫填海一样,不知道哪天能填满。

  现在呢?卯生问,你有事业有钱,还有好几套房子了。印秀,还要填下去吗?

  印秀迟疑了下,说快了,等新厂的线稳定后我就拆伙自己干。我不能学浩哥那样拉大摊子,得知道控制风险。到那时我就管着店铺工厂,到白老板台下给你扔首饰票子,和大宅门里演的那样。

  “卯生,我怎么能拥有你呢?想想都神奇。你不晓得你多好看,你人有多好。”印秀拉着卯生的手,羞涩地低眼。

  爱人却没着急,她看着印秀的眼睛,“印秀,我还觉得我怎么能有你。”

  你多美时你没见过,你有多强别人也不知道,你对我的好不是钱,也不是房子。印秀,钱真的不重要。你掏心了,我晓得的。卯生说不要觉得自己穷过苦过就低人一等,印秀在我心里哪怕是泥潭里的植被,也是最美最傲的一株荷花。我就是条小泥鳅,绕着你摆尾巴。我可开心了。

  印秀看着卯生很久,“卯生,你学坏了。”嘴巴太甜了。

  “不止哦。”卯生说,别的坏也学了点,比如填海。随着印秀的一声低呼,她们不哭,畅快地游到小半夜。

  卯生第二早神清气爽,印秀已经早起工作去了,留在桌上的是早餐和一张纸条,“今天我去杭州,晚上十点后才回来。别等我了。”卯生就慢慢吃早饭、收拾厨房,再悠悠烫好戏服再落箱。

  看冰箱里菜少了,卯生准备去菜市场补点新鲜的。刚开家门就被人迎头撞上,“印秀是不是住这儿?”

  卯生定睛,发现眼前站了四五个人,口音都是本地的,她问你们找印秀做什么?

  “做什么?”一张张协议和借贷单据复印件怼到卯生面前,“当然是要她还钱!”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情绪激动,声音大到邻居都开门看究竟。

  卯生接过那单据,发现数字有三十二万。借款日期是上个月十二号,借贷期是一年,“这时间不才一个月多一点吗?”卯生不解。

  “一个月?!再迟点就要命了!朱春生两口子电话都打不通了,他们厂里欠的货款工资两个月没发了我才晓得,八成跑路了!印秀呢!让她来还钱!不是合伙人吗?”

  卯生将这些单据上的数字在心里加了一遍,最终的数字让她心惊肉跳。

  “我告诉你,今天就我们几个,明天就是几十个上百个了。”女人挤进门,看屋内的确没人,转头对卯生斜眼歪嘴,“我现在就去起诉印秀!她这房子拍了后还钱!”

  其他人觉得事不宜迟,也加入了准备起诉的行列。一伙人又一窝蜂地涌到电梯口,留下一个守在印秀家门口。

  “您在这儿……”卯生话还没说完,那人点了根烟,愁闷地吐了眼圈,“我就守在这儿,等她人。什么拍卖不拍卖的,轮不上我这种只借了五万的人拿。”他又不相信地看了卯生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卯生没回答,她关上家门追着电梯下楼,却不见那群人的踪影。卯生上了车摸出电话打给印秀,无论哪个号码都是关机。她马上发动汽车到印秀的店铺门口,发现那里也围了十多个人,店员小宋和小毛不知所措地看着群情激愤的人们。

  “不还就砸了她的公司店铺!”

  “姓印的呢?让她滚出来!”

  “借钱时嘴巴甜得不行,保证得比唱得还好听,朱春生两口子跑了,她肯定也想跑!”

  阴影笼罩在卯生当头,她不死心地再拨了印秀的电话,还是关机状态。于是她马上给印秀发了几条短信,说明了情况后她一时不晓得干什么,就在车里看着外面的情形。

  这事儿该找谁?自己以什么身份出面?卯生的手心被冷汗濡湿,她本想给凤翔或者王梨电话,但还是拨了俞任的,那边很快接了。

  卯生哆嗦着将事情大致讲了遍,俞任沉了会儿,“卯生,你别出面,千万别。你回家等着印秀,如果她走投无路,肯定会去找你的。”

  被突如其来的事儿搞懵的卯生这才冷静下来,“走投无路?有这么严重?”昨儿夜里她才感受到两个人难得轻松的小日子。

  “卯生,她的行为可能是犯罪。”俞任说,“她怕是早有预感了,扣了自己公司账面上的钱先转移。”俞任下面的话没说,卯生也知道了,“你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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