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第 175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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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5 章 第 175 章

  [欧巴]

  去松阳实地考察的事儿就要趁着春日里茶树丰茁,印秀又买了辆代步车,自己开车带着来接俞任,再绕道接袁柳和宿海。俞任说这俩孩子其实没多少机会出去玩儿,春游还是小学的事情,趁着周末都一起团建吧。卯生忙着表演,咱们下回捎上她。

  团建的地点就是俞庄的爷爷奶奶家,胡泽芬提前几天准备,打扫出另外两个房间让客人住。家里许久没热闹过,连俞文钊都开心地准备了特产山鲜。

  印秀的车停在山腰停车场,几人刚下车,俞任没想到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村支书、远房表哥俞天奇,“领导考察,我怎么能不陪?”他一张油嘴让俞任微微皱眉,“堂哥,我不是什么领导,就是写材料的。”

  而俞天奇说你就是领导,谁不知道彩彩你现在是贺副市长的秘书?他这话让俞任摆正了表情,“堂哥,我事先申明,这和我的工作无关。”但有个熟人带着在俞庄走动总归方便,她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说过会儿回家。

  几个人就随着俞天奇先去看看本村已有的几家茶厂。规模都不大,但很热闹。俞天奇说今年的明前茶收成不错,不少本村人将茶叶送到厂里来,几台杀青机正“沙沙”地响着,氤出绿茶的香味让一行人不由得深呼吸。

  “老爷子自己的茶山扩了一倍,但是炒茶还是他们老两口手动,真的挺累。”俞天奇说老支书对机器炒茶有偏见,总觉得味道比手动的淡,死活不愿意把茶叶交到厂里来加工。他一边说话一边瞅弯腰拾起茶叶嗅着的印秀,不同于坐办公室的俞任,这个女孩看着精明冷静,眼神沉着而内敛,看起来像是生意人。

  印秀放下茶叶,点点头,“机器炒的和手工炒的究竟哪个更好喝,还得比较一下才好说。”

  俞天奇说厂里有茶室,我让老板来泡两种,大伙儿坐下品品。俞任见他这么热情就晓得这里有名堂,她和印秀交换了眼色,印秀问,“那就尝尝?”

  成年人忙正事儿,宿海就闲不住,她来过一次俞庄,可也就待了一个多小时,活动范围不过俞开明家的院子。今天是奔着春游来的,小柳说俞庄茶山小溪里有鱼,可以去钓鱼。只可惜来得早,桑葚还没熟。宿海想拉小柳先去钓鱼,反正她在这儿生活过,路都熟悉。而袁柳一手放在嘴边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稳坐在俞任姐姐身旁,学着她的模样盯着玻璃杯中的茶叶。

  “小柳,你也尝尝?”俞任看袁柳。

  小姑娘端起一杯眼色稍深的茶品了口,认真咂巴味道后说,“这杯的甘味来得迟,入口涩味重了点。”

  俞天奇说小姑娘还会喝茶呢,对,你再试试另一杯。

  袁柳品另一杯眼色更翠绿的,“这杯茶对我来讲淡一点。”她对上俞任的眸子,眼里飘过羞涩,“我不懂茶叶。”

  俞任说小柳讲得很棒,她和印秀也开始品味,只有宿海没动杯子,从双肩包拿出保温杯喝枸杞茶。但她动作轻柔,好像受到这一屋子品茶人的影响,更怕惊动她们杯子中浮动的茶叶。

  俞天奇借着喝茶闲聊,这厂是他大哥家的,俞庄老早就是知名的富裕村,但也就风光到了二零零几年,因为以前靠着丝绸、养殖赚钱,这些行业现在利润越来越薄。俞庄人要不靠着家底儿撑着,要不想别的出路。

  俞任对这些都很了解,“一招鲜能吃一时,的确需要不断开拓新的门路。”

  “有些人运气好,房价低点时买了几套。而有些人懒,新路子就是集资放贷,这个暴富起来快,真出事了谁也兜不住。”俞天奇又闲聊起本村几个卷入借贷的人,“进去了三个,最长的判了五年,别以为在里面日子就好过,狗日的给打断了两条腿。”他一脸忿忿道,因为他也被骗十几万而打了水漂。

  印秀听到这话时低头不语,俞任马上收尾,说堂哥,咱们再随意走走,回去商量下,需要这里的茶咱们再联系。

  胡泽芬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们,看到宿海和袁柳她吓得伸手比划了下个头,“都长这么高了?”但看得出,她对印秀印象也很好,连说这姑娘内秀,一看脾气就温和。对孙女就假装生气,“多少日子也不回来,回来也不带个男朋友!”

  这顿饭才让宿海打起了精神,她跑前跑后地端菜递碗,吃得越开心,胡泽芬越满意。俞文钊只是感慨了一句,“这么些好丫头,怎么就没带回来一个小伙子呢?”俞任和印秀听完对视微笑。

  吃完两人在院子里闲聊,印秀给池子里的金鱼喂食,“它们要是放进河里溪里不晓得还能不能活,被人养习惯了。”

  俞任说人和鱼一样也有分别的,有些人注定了拖累别人一辈。,有些人是韧草,烧不绝割不完。饭间她听奶奶说了对门俞开明一家的事儿,“到处借钱要给儿子买房子,实在借不到,把茶园转让了。”现在两口子加上女儿都在柏州打工养房子,自己家就空着。儿子在柏州读初中,“不争气,书读不进去,成天打游戏打架。他妈不给他买那个苹果,就在家里砸东西发脾气。”

  “没卯生陪在身边,自己出来走走感觉如何?”俞任又问印秀。

  挺好的。印秀说卯生对自己一开始像哄小孩子,生活里的事儿什么都要她来安排,再一点点放给自己,“后来我说,我只是在里面待了几年,手脚脑子都没废啊。”她这才恍然大悟,第二天就拖着我去买车,“不贵,可也是卯生为我买的。”印秀笑,“我得先用她的钱,这样她才会心安理得住进我的新房子。”

  “卯生的陪伴和以前不同了。”印秀回忆过往,“那会儿我们年纪都太小,觉得在一起就是干巴巴地存钱,下班腻着。”说到这,她有些歉疚,“这些本来……该是你的。”

  “没落到我手里就不是我的。”俞任说她懂,两个人心里不定,再努力也觉得白使劲儿。

  “是,以前的陪伴很用力,现在是自然而舒服的状态。就像这会儿,卯生没陪我来松杨,我也很想她……可我觉得她就一直陪着我。”印秀说俞任,我才明白,生活不是往瓶子里倒各种糖块蜂蜜果汁,你得允许它有苦涩酸辣,甚至在某些角落还有些臭哄哄。心里放进各种颜色调料,才知道甜的可贵。

  “我从小苦到大,所以把甜看得格外重。这样反而抓不住甜,因为我不相信自己能一直尝到那种滋味,又想尽法子想一直保有那滋味。我这样说,不晓得你明不明白?”印秀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怎么形容。

  “你说得特别好。”俞任从身后小桌子给印秀取了杯茶,“这是我奶奶炒的,你尝尝?”

  印秀喝了口,眉头松开后笑了,“就是这个滋味。”她问为什么香气浓却不涩?不是说人工炒的味道更重?

  “火候控制好,炒、揉、搓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出一锅,之前还有采茶、清理茶叶这些步骤,这些都是我爷爷奶奶戴着老花镜一点点做的。加上他们几十年的经验,还特别用心,才能制成这一杯茶。”俞任说茶厂咱们都尝过,小柳不太喝茶都品出来了,机器炒的淡得多。

  咱们现在很多事儿太急,总想着弯道超车,总想着机械化大产量化,这是不对的。俞任讲她在调研报告里写过,机器炒茶虽然已经成为本地产业主流,但得意识到手工制作的经验有几百年的传承,这也是本地茶叶的无形资产。

  “我不是说手工的一定就比机器的好,咱们做事要讲究客观规律。”俞任举起杯子在阳光下照了下,“瞧,我爷爷奶奶手工炒的茶叶细长,严格遵循着一芯一叶来摘取的,如果用机器就容易断。”

  但是机器炒制能节省大量人力,温度控制上更加方便。印秀说。

  “对,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印秀,如果你想立足这个行业,不能人云亦云,你要用心去辨别,建立严格的标准。这一行看起来门槛低,但要找到适合你的入行门槛,别人轻易踏不进来。”俞任说我想听听你的怎么想的,我并不是为了促销我爷爷奶奶家的茶叶才陪同这一次。

  印秀笑,我要特别感谢你,带我深入到了这一行。说实话,俞任,我对未来还没明确细致的规划,但我有一个念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和老人家说一下,我想在俞庄待上几个月,和他们学习种植和炒茶。”这次我不急了,我很慢,我有耐心深下去做事儿。

  俞任碰了下印秀的茶杯,“他们可求之不得有人陪。”

  两个大人在院子里聊得畅快,趴在楼上栏杆的两个孩子一个无聊到叹气,一个无奈到叹气。

  宿海说春游呢?袁柳说她们怎么有说不完的话?

  俞任和印秀同时抬头,“下来吧,带你们去钓鱼。”宿海一呼而下,袁柳则在楼上傻看着姐姐笑,“诶!”

  印秀说小柳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长大还是这么乖。

  乖?俞任挑挑眉,“你没见到她帮我打人耳光、天天非得来接我下班的样子。”俞任说了祝朝阳的事儿,对印秀吐槽袁柳,“她自己也才是个孩子啊。”

  “孩子不靠年纪划分。”印秀喝完最后一口茶,“她和我一样,都是被逼着长大的。”她清秀的眼睛里刻了抹笑意。

  四个人戴着帽子分列小溪两端垂钓,印秀和宿海没有在乡下生活的经验,钓了半天没见一只鱼,急得宿海脱了鞋袜不顾水凉下去摸。

  俞任提着她爷爷的钓鱼竿,膝盖上摆着袁柳的脑袋。

  这是被逼着长大的孩子,俞任低头看袁柳,小姑娘正瞌睡得香,眉毛黑亮而长,眉尾的杂毛多了点,为这张脸添了分英气。

  袁柳的右手也搭在俞任左腿上,钓鱼等得无聊的她这才细致入微地观察起小姑娘的五指。她听卯生说过心疼印秀的手,因为年纪很轻时就被生活磨难,印记除了在眼里心里,直观地写在手上。

  袁柳从小做家务、洗盘子洗菜,现在每天坚持给袁惠方按摩,她的手指虽然白,但指节间早磨出了茧子。读书人的茧子多在右手食指一侧,可笔杆磨的终究不如袁柳的茧子顽固显眼。俞任抿了下唇,左手轻轻抚过袁柳的额头。

  小姑娘的睫毛动了下,头往下滑到俞任的腹部。俞任则立马吸紧了腹部,不好意思地看对面的宿海和印秀,她们正一个抓鱼,一个忙着串饵。

  不敢发声的俞任只好盯着鱼竿,想着明天再去拜祭下俞娟,是时候让三儿见见大姐了。十几年过去,她的生活里走过了俞娟、卯生,还有丰年、齐弈果,原来一直陪伴着她的是袁柳。这个当年的小团子,眼下在俞庄的小溪旁靠着自己打瞌睡。

  想到这,俞任脱下自己的厚夹克外套,盖在袁柳的身上。老保持一个钓鱼的姿势也累了,俞任就趴在袁柳的背上,将袁柳的马尾撩下肩膀,下巴搁在小姑娘的蝴蝶骨,享受这几年来难得的清闲自在。

  奇怪的折叠姿势最终承重在俞任盘着的腿上,俞任鱼没钓到,腿却麻了。她喊袁柳,“小柳?”极少睡午觉的孩子这会儿却喊不动。

  “姐姐——腿麻了。”俞任为难道。

  袁柳立刻醒了,说哪里麻了我帮你揉揉。她清明的眼神表明她早就醒来,俞任一愣,“兔崽子,你压我这么久。”

  袁柳只是笑,“因为太舒服了。”她舔了下唇,红润马上涂满薄薄的两瓣儿唇,小姑娘说不好意思姐姐,为了安心出来玩,昨天熬了一夜写足试卷。

  “你想吃什么?我来钓。”袁柳将俞任的衣服还到她肩上,接过鱼竿熟练地下竿,“昂刺鱼?”阳光给她的脸镀上金色,俞任才发现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真的长大,至少,在她眼里——袁柳又马上回头看俞任,眼睛闪过了思狡黠劲儿,聪明又纯粹,她看着自己时不像小时候那样无邪,也并不浑浊,但浓聚着滚烫的色彩。

  这双眼睛里的似曾相识又一闪而过的眸光,她在卯生那里读到过,那时她们十五六岁,卯生送她脖子上这枚水晶饰品。在石浦那个哭泣的晚上,齐弈果的眼内也出现过这样的光彩,小齐那时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水漂动了下,袁柳稳当当地收线,慢快得当,昂刺鱼张着嘴巴冲出水面,她终于抓住了那尾黄色的小鱼,“哈哈,昂刺!”我小时候来这里,钓最多的就是这种。

  袁柳得瑟地抓着鱼提到俞任眼前,姐姐的笑容像程式化挤出来的,俞任说,“蛮好。”她顺便站起来走开了几步,“你接着钓,我沿着溪走走。”

  俞任走了两步回头,袁柳手里还抓着那条拼死挣扎的昂刺,小姑娘刚有些愕然,见姐姐回头,她又笑,做出了可爱的合影表情,作势要去亲小鱼,“小鱼,我要亲你了啦!”

  “亲你个头——”俞任发现自己误会了“小鱼”,她有些头疼,甩着手走远,“才一条而已。”

  “你要多少,我都给你钓!”袁柳在她身后喊,眼神深沉起来,“你不在,我钓着没劲儿啊。”

  “没劲儿也要慢些钓,这里的鱼啊,贼机灵。”印秀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她看着小姑娘微笑,“我借一点儿饵,都被小海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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