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 72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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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第 72 章

  [欧巴]

  高三接近一模时,大家才会觉得越来时间飞快。俞任成绩稳定到俞晓敏也变得气定神闲起来,别的家长为孩子为了名校自主招生名额抢破头,她女儿却全部推了。本来俞晓敏生气俞任的不作为,又被班主任一句话打消了忧心,“她只要正常考试,学校是任她选的,而且俞任的心理素质很好。”

  俞任班上的何田田早就通过了人民大学的自主招生,班上冲击清北希望落在俞任肩上,班主任和她谈志愿选择时,俞任淡淡道,“现在不考虑究竟读哪一所,我还是专注在复习上不想分心。”可老师觉得这孩子似乎已经选定了目标,只是老练地收敛起来,心里藏得住事的学生他就没必要频繁地追问打搅。

  周日的半天假期俞任依旧先去城中村,给袁柳带份薯条汉堡,陪着她在联通店玩一会儿再道别。跟她一路的还有怀丰年,她的卷毛重新长厚长高,拿一个发箍绑住才能将额头露出,而宿海一见她来就扑腿上,然后郁闷地脸朝地不愿意说话。

  “宿海她妈妈怀孕了。”袁柳隐约知道小伙伴不高兴的理由。

  俞任和怀丰年面面相觑,宿海则嘀咕,“我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妈妈前段时间好像为这个和后爸吵了几次,说要流掉胎儿。后爸说既然怀上了何必呢?他脸上有遮不住的开心,对妈妈更加小心照顾。

  还有嘴贱的总爱逗宿海一句,“小海,你妈妈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以后家里的房子可不是你的哦是弟弟的。”

  怀丰年将小宿海抱下腿,“我带你去吃炒面?”

  小朋友竟然没胃口,她看着这姐姐,“你有弟弟或者妹妹吗?”怀丰年说我家就我一个,因为如果有弟弟妹妹的话,我爸就要丢工作。

  再问俞任,她抿唇片刻,“我爸爸妈妈离婚,爸爸和别人组成家庭,生了另一个男孩子。”

  像找到了答案般,宿海眼睛亮了,“那你爸爸喜欢你还是他?”

  小孩子的独占欲总是旺盛,俞任笑,“我和他们并不生活在一起,所以我爸爸应该挺喜欢他。”这一两年她和任颂红碰面的机会并不多,父女俩相处一会儿,任颂红就谈起那个儿子,“皮!和你没法儿比。”眼里脸上还是老父亲的慈爱相,俞任也就知道这是拉近乎的客套。

  宿海对争家产这事儿一直执着于心,“那也不行!家产是我的。”

  “对,你要一直强调这点,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能让。”怀丰年给小家伙打气,看了下表,“俞任,咱们得走了吧?”她们还要去买点住校用的生活用品。

  袁惠方骑着自行车正好回来,她的车龙头挂了满满两袋子蔬菜水果,袁柳喊“妈!”声音清脆语气也亲昵了很多,袁惠方回“诶。”,将嘴里即将冒出的下意识嘀咕“妈的四季豆涨了五毛钱”咽下。而女儿已经上前帮她提菜,袁惠方伸手摸袁柳的头,“妈的,你不是爱吃鸡翅吗?妈今天就给你炸。”

  “小俞小怀来了?家里吃午饭再回去?”袁惠方客气地问两个小客人,再从车篮子中顺手清理掉人家发的广告传单,家装大卖场卤菜店的都有,最下面一张是个越剧演员,俞任说能不能让她看看。

  “这算什么?我准备扔了呢。”袁惠方将那摞子广告传单给俞任。

  传单上印着数个越剧演员,中间的女小生和花旦画着精致的舞台妆穿着飘逸的戏服,宣传语是“陇西越剧院和柏州越剧团强强联合推出五大经典”,她再看下面的名字,果然看到了“监制王梨”。下面则是一排排小字,俞任瞧见那三个让自己心跳加剧的名字:白卯生。

  卯生排在陇西越剧院那一栏的最后一排,倒数第四个。俞任在传单左上角一排圆形小头像中终于又找到了她,只是另一个演员的背景罢了,有半张脸,画着小生妆。

  怀丰年问,“嗯?有兴趣?”

  俞任扫了下演出时间,将这张快要过期的广告单塞回那一摞中,“没呢。”说完她帮袁惠方扔了垃圾。

  下午回家后,俞任打开了电脑,厨房里忙着做晚饭的俞晓敏早就不管她上网玩游戏,还巴不得她能放松片刻。俞任搜索新闻页,看到了本地新闻中的演出事宜。这次卯生有了单独的照片,她素妆穿着彩裤水衣,跟着一位老演员比划着动作。图片标题是“青年演员向前辈虚心学习”。

  眉是眉,眼是眼,可卯生身上总有俞任说不出的生分变化。她盯着图又看了会儿,竟然越来越觉得陌生。俞任马上退出新闻,再清理了上网痕迹。

  “彩彩,晚饭你自己吃,妈妈一会儿有个饭局要出门。在家早点休息啊。”俞晓敏端上汤,看着女儿瘦尖的脸,捏她下巴,“你们八中成天喂学生什么呢?”

  “就是正常饭菜,谈不上好吃,也不难吃。”俞任给俞晓敏盛了碗汤,“妈,喝点汤再去外面吃饭吧,记得别喝酒。”

  没有了白卯生这个障碍,母女俩之间的对战氛围最近一年慢慢平息,俞晓敏接过碗,“想好了读什么专业没?”

  “应该汉语言文学优先,哲学其次。”俞任的回答让母亲愣了下,“啊,都是难找工作的。”汉语言文学还好点,“北大的就不错。”俞晓敏心说还是得抓紧时间让孩子下决心报光华学院。

  俞任说“嗯”,心里还惦记着照片上的白卯生。吃过饭她翻出初中毕业照,站在倒数第二排、俞任身后的卯生正扬起天真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亮闪闪的。那时俞任个头就不高,和卯生并肩后被摄影师拉出,“你个头小,站前面。”两个女孩只好不情愿地分开,但是在摄影师说准备好,“1——2——”,俞任从背后拉住了卯生的手。

  所以俞任的笑容有点僵硬还有些心虚,而卯生则傻呵呵的,可那时手心里的热仿佛还存留。

  俞任想起来了,卯生在新闻里的照片显得怏怏不乐,脸上失去了唱戏的光彩。初一时登台的小卯生多自信得意?现在进了专业剧团的她像一朵开始缩萎的花骨朵——还没盛开,就赶上了大旱。

  看着毕业照中的卯生,俞任一度还以为自己在恋爱。她手指点了卯生那张笑脸,重将照片放回抽屉最里侧。

  重坐回书桌前的俞任开始不耐烦,白卯生是来搅合她大脑的。放下书本,她又打开了八百年也不登陆的Q,最近的消息果然是卯生两周前发来的,“俞任,听说你们快一模了,高三加油!”

  卯生除了这些鼓气的话,就是节日生日祝福。哪怕俞任没有理会,她依然锲而不舍地发。说“锲而不舍”,也就是这一年多时间內。有些事能坚持一年,未必能十年。

  俞任想说“恭喜你上台”,敲下几个拼音后又删除。她不能让卯生发现自己还关注着前恋人。

  而海报上的时间在俞任的脑海里像咒符一样飘荡,最后的日期是“2006年3月4日、3月5日晚上6:30到9点。”她曾经多想看看正式舞台上的卯生,多希望那个俊朗的小生戴上她送的红绒帽。

  距离演出还有一小时,俞任握着拳头告诉自己,“你还有一套数学题没做完。”她应该在市图书馆那一天就走出来了,她在人前的姿态轻灵疏离,人后也该这样儿。可俞任手心满满都是汗时再看时间,才过去十五分钟。

  再等下去,俞任怕是快窒息。她背起书包出门,脚踩着白球鞋在细雨微湿的春天中走过。家住老城区的她去城南的越剧团打车只需要二十分钟。俞任收了伞坐在出租车里发呆发抖。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外面冷吧?这是倒春寒。”

  俞任擦发丝上的雨滴,“嗯。”俞任冷却了四百多天的心因为无意一瞥就燃起火势,被春雨一淋冷热交替。

  票价不贵,黄牛几乎都没有。不少人拿得是单位里发的任务票或赠送票,有人见俞任在海报前伫足却没进剧院的意思,就上前兜售,“八十块,楼上的票要不要?”

  俞任说要的。楼上的距离对她而言很安全,她可以尽情看着台上台下,不用担心自己的眼神泄漏出心里的火势。她觉得自己疯了,或者俞任本身就是疯子,只是她的自控力远超普通同学。

  布景是花了心思的,视频和实景相结合让看惯了旧模式的观众们立即喝彩,俞任擦了眼镜冷静地看着。演员她都不认得,主角配角小丑反派童生巾生官生穷生各有千秋,她听不出好坏,心里越发着急,“卯生能上台吗?”

  等了快四十分钟,一个高挑身影踏着步法上台,俞任心口一滞,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伴奏响起后,那穿着巾生服饰的演员唱起来,嗓音不显高亢然而也不低沉,略微带了些鼻音让她的唱腔辨识度很高,“说什么将门之女都刁蛮,感情怪,温情少……”

  是感情怪、温情多的卯生,一旦认出,俞任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只被卯生的表情吸引住。那双上了眼影的眸子在灯光下像银河华彩泻出,唱戏的卯生唤回了身上的灵气生气。卯生很激动,因为俞任听得出她嗓音中强压的兴奋。卯生也很高兴,因为她唱完短短一段下台时,步子意气风发。

  卯生在后台见师傅直接给了个大拇指,立马也笑着回了师傅一个。如果没有师傅,她得不到这次宝贵的登台机会。省越剧院的同事也对卯生颔首,“小白,可以啊。”这就是认可了。

  她寂寂等了半年多,靠着王梨点名上台还被人暗地说是关系户,而真关系户的人早就被冠上了“青年接班人”名头。等到一次机会都要爆发的卯生扬眉吐气,觉得眼前的道路忽然宽敞起来。

  她看得见眼前路,看不到楼上第一排的俞任坐在台上哭。黑漆漆一片,反正观众忙着叫好喝彩,无人看得见她。俞任想起《霸王别姬》里那个边吃糖葫芦边看着角儿而大哭的小癞子,“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得挨多少打啊?”

  卯生不会挨打,可成角儿还是那么难。她得忍多少寒气冷气心酸气啊?她的卯生应该站在舞台中央,大段大段地肆意唱念坐打,可为什么只有这惊鸿一瞥小小一段?俞任擦泪,怨着为什么卯生登台前不告诉自己?她听了女孩多少回的吟唱练习,难道连这个资格都失去了?

  俞任终于又等来卯生上场两回,多只有几句念白,或是做着表情动作配合他人,直到结束谢幕时才和好几个演员第一批出来先致谢。卯生又恢复了羞涩的模样,站在最边缘,水水的眼神从上看到下,又缓缓从左扫到右,像是要将这难得的夜晚刻进心里。

  妈妈赵兰就在台下看着自己,终于看到自己女儿回柏越挣了脸。印秀因为要去广东出差不能来,可她早就在省城见过自己登台;师傅一直在幕后注视着自己,对徒儿的表现很满意。卯生自问唱得不错,演出也没出任何纰漏。如果说还有遗憾,就是俞任不在。卯生心里想起师傅那句话,“你得踏踏实实对小印。”

  可现在柏州就像她心里的一道越不过的墙,上面有一半涂满了“俞任”,触景生情,哪里能轻易说放就放?

  她顿时又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此时剧院顶层的数排大灯也亮了,灯束从楼上扫到楼下观众席,卯生看见很多观众都站起鼓掌,视线被一束白色灯影中唯二的橘黄灯光吸引,它落在了楼上第一排一个坐着垂头的女观众身上。

  也许她对演出不满意,卯生想,又被吸引着再扫一眼:女观众戴着眼镜,她的视线毫无阻碍地直射向台上的卯生,四目相对,俞任怔住,卯生也愣着忘记再鞠躬。

  旁边的老同事按下她的腰,小声说,“小白,鞠躬啦。”

  卯生才慢一拍地致谢,再抬头,俞任还在。卯生庆幸自己没好好读书,不像别人得了近视。她对俞任招手,想要笑,却流出眼泪。

  “哎呀小白,后面日子长着呢,不哭啊。”老同事安慰她。

  卯生点头,再鞠躬擦泪,好容易等到幕布拉下,卯生等不及卸妆换衣服就往剧院观众出口奔,师傅说得对,她得懂规矩,不能从心所欲。

  然而卯生的腿不听规矩,她站在散场的观众中很显眼,被人看着也不觉尴尬。她盯着人群,终于左入口出来一位女孩,她走到台阶旁准备撑伞,“俞任——”

  卯生喊她,俞任的伞被这声震到撑不开。她回头看着穿着戏服的女孩跑向自己,雨水汗水开始淋到妆容上,一脸狼狈的卯生说,“俞任。”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等了会才跺脚,“等我半小时,就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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