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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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剧组匆匆收工回酒店，几位主创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立刻赶往沈万钧房间开会。
明蔷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敲门的时候，沈万钧刚砸了一台笔记本，正指着刘烨破口大骂：“清场清场，清场你懂不懂？周围两百米连条狗都不许进，那么近的天台你他妈事先都不知道跟学校商量上把锁？组里是缺锁还是缺钱买锁了？”
声音很高，几乎盖过了外头的敲门声，离大门最近的楚赋深最先反应过来，悄无声息地起身去开门。
明蔷面色如常地走进去，瞥见他略带焦虑的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没事，我来处理。”
楚赋深有点愣，但还是微微地，放心地点了个头。
明蔷一来，原本在沙发一角闷头抽烟的刘烨眼睛亮了亮，随即心虚地把视线转向沈万钧，正色道：“这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提防那些学生群演了，没注意其他地方，事情变成这样责任全在我，无论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罚你？”沈万钧冷冷地挑起眉锋，脸上余怒未消，“怎么罚？开了你还是把你和那个随便翻剧本的蠢货一起打包送到非洲做日光浴？”
他一生起气来说话就不着四六，机关枪似的一通乱扫，明蔷听得满脸郁卒，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残骸，轻声说：“都冷静点吧，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好好商量个对策就是了。”
刘烨连连点头，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明老师说的是，其实网上的热度都是几家主演的粉丝刷起来的，还没出圈，我已经第一时间联系删除了，现在搜也只能搜到截图。”
提起粉丝，楚赋深和姜婉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明蔷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为偶像宣传作品是好事，可不管怎么样，路透信息都应该坚决抵制啊，搞不好正主这段时间的辛苦拍摄都要打水漂了。
沈万钧黑着脸沉思片刻，往嘴里塞了根雪茄，又递了一根给明蔷，眼睛里的怒火逐渐散去：“一个晚上，够不够？”
话锋转得太快，其他人一时没跟上，只齐刷刷看着明蔷。
明蔷接过烟，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就是为这句话来的，语气郑重地答：“够了。”
沈万钧满意地拍拍她的后背，把剩下的大半盒雪茄全塞给她：“那现在就去改吧，最迟明早七点发我。”
明蔷应声，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抓着盒子快步离开。
沈万钧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低头点燃嘴里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对对面的姜婉和楚赋深说：“明早会有新剧本下来，回去做准备吧，吃完午饭马上开工。”
姜婉顺从地点头，楚赋深却面露迟疑，少见地提出了异议：“导演，一晚上时间会不会太短了？明老师来得及吗？”
剧本提前曝光，为了保持剧情的连贯性，明蔷要修改的绝对不止那一页被偷拍的台词，说不定整段滨城的回忆戏都要推翻重写，这个工作量实在不算小。
沈万钧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是更换剧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淡淡地一挥手：“放心，她这人压力越大效率越高，新剧本只会比以前的更好，不会影响最终效果的。”
楚赋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那边刘烨已经整理好思绪，把话题带到了路透图的源头上：“导演，那组图应该不是学生拍的，对方用的是专业工具，角度也找得很刁，像是专门冲着拍路透来的。”
沈万钧睨他一眼，弹了弹烟灰，再次朝两个演员看过去：“都回去休息吧，把精神养养好，明天一早就得背词了。”
姜婉的脸色还有点虚弱，当即起身告辞了，刘烨不太放心地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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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一眼，默默别开脸，把烟头碾进烟灰缸。
等到楚赋深也退出房间，沈万钧才慢慢陷进沙发靠背里，眼底闪出碎冰般的精明与戏谑：“三十倍光变，五千万像素，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也算对得起咱们这部戏了。”
刘烨若有所思地摸摸胡子，翻了翻手机里的微博截图，又找出一张电子表格对照了一下，把手机递到沈万钧眼前：“这几个营销号都是ST养的，他们那边有什么宣传计划吗？”
“这是宣传还是添乱？”沈万钧白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余维文没那么蠢。”
刘烨也不信投资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随便搞事，想了想，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眉头随即一拧：“是宋清辉？”
“你不是看过评论吗？”沈万钧伸了个懒腰，把脖子扭得“咔嚓”响，“哪家没吃到葡萄，哪家在底下装路人酸得跳脚，八成就是了。”
刘烨“啪”地又点了根烟，眉宇间一片阴鸷：“我早听说这小子睚眦必报，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就想着祸害我们了，真他妈烂人多作怪！”
“小把戏而已，不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沈万钧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姿态懒散而傲慢，“不过结果也差不多，还是跟老余那边打个招呼吧。”
——————————
天刚刚擦黑，小如拎着几个餐盒从外头回来，打开客厅的大灯，满眼心疼地看着明蔷：“姐，先吃点东西吧。”
“放着吧。”
明蔷独自坐在沙发上，身体以一个勉强的姿势向前倾，脖子也微微弯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文档，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小如放下吃的，绕到后面轻轻地帮她揉肩膀，嘴里柔声劝说着：“还有一晚上要忙呢，先吃饭吧，不然下半夜该顶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蔷心里着急，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去给我买个小板凳来吧，这沙发太高了，坐久了腰疼。”
小如乖乖“嗯”了一声，往她腰后塞了个靠枕，又给她把水杯续满了，这才急匆匆地往外走，嘴里不停叮嘱：“把东西吃了啊，那个鱼要趁热吃。”
明蔷敷衍地点点头：“别跑远了，附近超市就有。”
“好。”
大门落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六点五十九分跳到七点整，也就是说，最多再过十二个小时，滨城支线的新剧本就要交到沈万钧手里了。
明蔷狠狠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指尖痉挛似的在键盘上跳动，一字一句拼凑着顾瞬和沈真真的另一种美好过往，明明是很温馨甜蜜的内容，脑子里却像塞满了冰块，冻得脑仁生疼。
这些疼与私人感情无关，她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说白了，只是因为没体验过大学生活，又缺乏像样的恋爱经验，灵感暂时枯竭了而已。
她跟沈万钧不一样，并非得天独厚的创作者，过去那些亮眼的内容不过是投机取巧，凭着偶然的灵光乍现加上自身的经历才完成的，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来得猝不及防又刻不容缓，她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卡壳是必然的。
文档里毫无营养的对话越积越多，腰部的酸痛感也越来越明显，明蔷不得不停手，咬着牙慢慢直起腰，伸手去拿餐盒旁边的雪茄盒，发现盒子已经空了，再捞起自己的烟盒一看，也是空空如也。
“镇定剂”没有了，明蔷就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僵直地仰躺下去，也不管腰疼不疼，撒泼似的在沙发上乱滚，闷闷地喊了一嗓子：“烦死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而后消弭于无形，满室寂静的空气似乎在无声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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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种发泄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来安抚你的情绪，你必须独自面对所有问题。
她是编剧，她的职责就是创作，就是完善剧本，把故事以最完美的面貌呈现给大众，除此之外，那些暗无天日的挣扎，那些绞尽脑汁的疲惫，身体和心灵遭受的双重磋磨，都只能由她自己默默消化。
无需任何人提醒，明蔷也深知这一点，可她现在真的技穷了，真的一个字都敲不下去，对于创作者来说，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处境。
呆呆躺了一会儿，明蔷揉揉发红的眼睛，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给小如发语音：“顺便带条烟回来，要快。”
对方迅速回了个“OK”的表情，明蔷扔开手机，手肘抵着膝盖，两手重新搭上键盘，食指微抬，正要删掉之前的内容，微信清脆的提示音接连在耳畔响起。
沈万钧发了张图片过来，图上是一支奥比昂庄的正牌干红，明蔷知道，这是留给自己的加班费。
然后是刘烨的消息，很简洁，就两个字：抱歉。
明蔷撇撇嘴，那头又发来一张图，是那个死色胚揽着她家小如的自拍，看背景应该是在超市，小如举着一条黄鹤楼傻傻看着镜头，压根没注意到肩上搭着的狼爪子。
好酒好烟齐齐奉上，拜码头也就这架势了，明蔷忍不住要笑，可嘴角还未上扬，手机再次发出轻响，一个框着蔚蓝海岸的头像突兀地跳到眼前。
来自楚赋深的语音，听还是不听？
明蔷盯着屏幕怔愣片刻，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点开了那条语音，楚赋深清朗的声音立刻从播放口传出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明天可以请病假。”
明蔷把语音重复放了三四遍，听着听着又想笑了。
楚赋深居然肯为她装病拖时间，实在太稀奇了，要是几年前他真生病的时候也有这种及时请假的觉悟，她那些真情实感的心疼和担忧至少能免去一半。
思及此，明蔷胸口莫名堵得慌，而后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多谢，不必了。
或许是因为对后方的补给足够满意，放下手机以后，她好像突然找回了那么一点状态，立刻伏到茶几上争分夺秒地敲键盘。
于是，小如带着小板凳和刘副导的慰问品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她家明姐披头散发地对着电脑喃喃自语，两只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啊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目睹了什么邪教仪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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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赋深有点愣，但还是微微地，放心地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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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赋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那边刘烨已经整理好思绪，把话题带到了路透图的源头上：“导演，那组图应该不是学生拍的，对方用的是专业工具，角度也找得很刁，像是专门冲着拍路透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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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烨“啪”地又点了根烟，眉宇间一片阴鸷：“我早听说这小子睚眦必报，自己屁股还没擦干净就想着祸害我们了，真他妈烂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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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吧。”
明蔷独自坐在沙发上，身体以一个勉强的姿势向前倾，脖子也微微弯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文档，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小如放下吃的，绕到后面轻轻地帮她揉肩膀，嘴里柔声劝说着：“还有一晚上要忙呢，先吃饭吧，不然下半夜该顶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蔷心里着急，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去给我买个小板凳来吧，这沙发太高了，坐久了腰疼。”
小如乖乖“嗯”了一声，往她腰后塞了个靠枕，又给她把水杯续满了，这才急匆匆地往外走，嘴里不停叮嘱：“把东西吃了啊，那个鱼要趁热吃。”
明蔷敷衍地点点头：“别跑远了，附近超市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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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落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六点五十九分跳到七点整，也就是说，最多再过十二个小时，滨城支线的新剧本就要交到沈万钧手里了。
明蔷狠狠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指尖痉挛似的在键盘上跳动，一字一句拼凑着顾瞬和沈真真的另一种美好过往，明明是很温馨甜蜜的内容，脑子里却像塞满了冰块，冻得脑仁生疼。
这些疼与私人感情无关，她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说白了，只是因为没体验过大学生活，又缺乏像样的恋爱经验，灵感暂时枯竭了而已。
她跟沈万钧不一样，并非得天独厚的创作者，过去那些亮眼的内容不过是投机取巧，凭着偶然的灵光乍现加上自身的经历才完成的，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来得猝不及防又刻不容缓，她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卡壳是必然的。
文档里毫无营养的对话越积越多，腰部的酸痛感也越来越明显，明蔷不得不停手，咬着牙慢慢直起腰，伸手去拿餐盒旁边的雪茄盒，发现盒子已经空了，再捞起自己的烟盒一看，也是空空如也。
“镇定剂”没有了，明蔷就如同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僵直地仰躺下去，也不管腰疼不疼，撒泼似的在沙发上乱滚，闷闷地喊了一嗓子：“烦死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而后消弭于无形，满室寂静的空气似乎在无声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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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编剧，她的职责就是创作，就是完善剧本，把故事以最完美的面貌呈现给大众，除此之外，那些暗无天日的挣扎，那些绞尽脑汁的疲惫，身体和心灵遭受的双重磋磨，都只能由她自己默默消化。
无需任何人提醒，明蔷也深知这一点，可她现在真的技穷了，真的一个字都敲不下去，对于创作者来说，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处境。
呆呆躺了一会儿，明蔷揉揉发红的眼睛，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给小如发语音：“顺便带条烟回来，要快。”
对方迅速回了个“OK”的表情，明蔷扔开手机，手肘抵着膝盖，两手重新搭上键盘，食指微抬，正要删掉之前的内容，微信清脆的提示音接连在耳畔响起。
沈万钧发了张图片过来，图上是一支奥比昂庄的正牌干红，明蔷知道，这是留给自己的加班费。
然后是刘烨的消息，很简洁，就两个字：抱歉。
明蔷撇撇嘴，那头又发来一张图，是那个死色胚揽着她家小如的自拍，看背景应该是在超市，小如举着一条黄鹤楼傻傻看着镜头，压根没注意到肩上搭着的狼爪子。
好酒好烟齐齐奉上，拜码头也就这架势了，明蔷忍不住要笑，可嘴角还未上扬，手机再次发出轻响，一个框着蔚蓝海岸的头像突兀地跳到眼前。
来自楚赋深的语音，听还是不听？
明蔷盯着屏幕怔愣片刻，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点开了那条语音，楚赋深清朗的声音立刻从播放口传出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明天可以请病假。”
明蔷把语音重复放了三四遍，听着听着又想笑了。
楚赋深居然肯为她装病拖时间，实在太稀奇了，要是几年前他真生病的时候也有这种及时请假的觉悟，她那些真情实感的心疼和担忧至少能免去一半。
思及此，明蔷胸口莫名堵得慌，而后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多谢，不必了。
或许是因为对后方的补给足够满意，放下手机以后，她好像突然找回了那么一点状态，立刻伏到茶几上争分夺秒地敲键盘。
于是，小如带着小板凳和刘副导的慰问品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她家明姐披头散发地对着电脑喃喃自语，两只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啊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目睹了什么邪教仪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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