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别离_失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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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别离

  别离。

  陆月梨和燕惊蛰是在一月中旬在一起的。

  如果说和顾离的那一段是意外的话,那陆月梨觉得和燕惊蛰是命中注定,她好像本来就该和燕惊蛰在一起。

  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妥当,暧昧告白拉手,甚至在一起将近一个月,她还没有和燕惊蛰接过吻。

  就连拉手,都会认真地咨询她的意见。

  燕惊蛰是她很喜欢的类型,耐心又温柔,很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而拥有的教养和礼貌。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的病痊愈的速度很快。一个冬日夜晚,她躺在病床上颇为无聊,干脆就换上厚重的羽绒服出去玩。

  医院旁边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陆月梨就干脆坐在楼下的院子那儿堆雪人。

  堆到最后时,她将自己的帽子脱掉,戴在了雪人头上。

  雪人很漂亮,有两个树桠子做的手臂,还有纽扣做的眼睛,头上还戴了顶帽子。

  陆月梨表示对这个作品颇为满意,她拍了拍羽绒服上的雪,打算悄咪咪地回到病房里,神不知鬼不觉。

  被燕惊蛰看到又要说她了。

  她刚从雪地里站起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把毛茸茸的手套脱掉,接了电话。

  “梨子,你在哪儿?”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陆月梨坐在雪地里,盯着面前的雪人,轻声说:“我坐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堆雪人呢。”

  那边静默了三秒,只说了句:“你在那边等着,我来找你。”

  电话被挂断,陆月梨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拍了拍雪手撑着地站起来。

  她拍了拍面前雪人的“胳膊”,想了想说:“我以后就叫你梨子吧。你好,梨子。”

  话音刚落,她突然被人从后边抱住。

  男人气息拂在耳畔,带着点点温热,她和他离得极近,似乎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猜到是燕惊蛰,陆月梨眉眼微微弯了弯,像是清澈明亮的月牙一般。

  两人抱了几秒后,陆月梨轻微转了个身,回抱住燕惊蛰。

  她靠在他的胸膛里,暖意顺着皮肤流进血液:“可恶,又被你抓到了。”

  燕惊蛰轻轻笑了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道:“那你以后别瞎跑了啊。”

  他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有些感冒。

  “不行。”她挣开他的怀抱,一本正经地说。

  “不过,”陆月梨仰脸看他:“你不是今天感冒在家休息么?”

  燕惊蛰外面套着件黑色及膝羽绒服,拉开的拉链里面是一套黑色丝绸睡衣。黑发稍稍有些凌乱,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很明显是突然着急从家里跑出来的。

  “嗯,”燕惊蛰还在发烧,脑袋有些晕:“怕你跑了。”

  确实是这样。

  即便来a城那么多年,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边的冬天,总是时不时感冒甚至发烧。

  今晚他刚吃完退烧药,就收到护士电话说陆月梨不见了,内心的害怕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出,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来到院子这儿。

  直到看见雪地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燕惊蛰!”陆月梨摸上燕惊蛰的额头,热得烫手,她既心疼又生气:“你是医生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没,吃点药就好了。”燕惊蛰又将陆月梨拉近他怀里。

  陆月梨抬眼看他。

  细细碎碎的微光落在他的眸子里,温和又漂亮。里面闪着她可以明显分辨得清的爱意。

  “燕惊蛰,”陆月梨眸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层水雾:“你为什么喜欢我?”

  燕惊蛰愣了下,随即勾了勾唇角,他伸手轻轻捏了下陆月梨的脸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而且,陆月梨是最好的。”

  雪飘扬着落下,在那一刻,陆月梨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爱意。

  燕惊蛰爱她。

  清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陆月梨哑声说:“你会爱我很久么。”

  燕惊蛰用指尖拭去泪水,郑重开口:“一辈子。”

  “燕惊蛰,”陆月梨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亲我。”

  “我感冒了,会传染”

  燕惊蛰话没有说完,陆月梨便踮脚吻上他的唇。

  或许是感冒的缘故,他的唇温热。

  钻入鼻尖的是淡淡的橘子香味,燕惊蛰闭上眼,抬手抚上她的长发,白皙指尖插进她乌黑的发,唇齿交缠。

  没有欲,只是单纯的爱。

  大雪纷飞,他们在雪地里接吻。

  白与黑,浪漫又唯美。

  燕惊蛰的父母人都在中国,两人便商量着春节回去顺带可以见家长。

  见家长那天陆月梨特别紧张,光是衣服都换了好几套,最后还是在许星的建议下选了一件白色大衣。

  原先波浪卷的长发也被陆月梨拉直,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淑女。

  “惊蛰,”陆月梨颇为紧张地捏住燕惊蛰的衣角,又理了理头发:

  “阿姨会喜欢我么?”

  燕惊蛰轻轻笑了声,有些无奈地替陆月梨将额头碎发捋到耳后,温柔安抚道:

  “梨子,我喜欢你,我父母自然会喜欢你。”

  “行,”陆月梨长吸一口气,颇有壮士断腕的模样:“我们进去吧。”

  和陆月梨想的一样,燕惊蛰的父母也都温和善良,言行举止都让人觉得舒适。

  茶室里,燕母抿了口茶,笑容和蔼:

  “惊蛰梨子,婚期初定五月如何?春天不太热,结婚倒也舒服些。”

  “梨子,可以么。”燕惊蛰垂眸,低声询问陆月梨的意见。

  “行的。”陆月梨点头。

  婚期定下,接下来便是婚礼的采购。虽然陆月梨父母都不在,但燕家的聘礼也都是一样不落。

  偶尔空闲之时,燕母还会拉陆月梨去买些镯子和首饰。

  “梨子,”燕母让售货员将柜台中的一款玉镯拿出来:“你看这玉镯漂亮么。”

  那镯是淡紫色,像是晕了一层冰雾一般透亮。

  “漂亮,”陆月梨点头:“可是伯母,您已经给我买很多镯子了。”

  燕母轻轻笑了下,让售货员将那款玉镯包起来。

  “梨子,”燕母搭上陆月梨的手腕,眸中闪过几缕担忧:“你真的喜欢小惊蛰么,若是没那么喜欢,现在后悔也可以的。”

  陆月梨点点头,说:“喜欢。”

  最黯淡的日子里,是他亲手将她拉出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不掺杂一点点欲望的爱。

  甚至,她不知道,在这喧嚣的日子里,竟然真的有人会爱得那么纯粹。

  没有人可以抗拒光亮,她也不是例外。

  “那就好,”燕母眸中的担忧散去了些,她将那只镯子套进陆月梨的手腕:“梨子,以后就是燕家的儿媳了。如果惊蛰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帮你揍那臭小子。”

  陆月梨刚要回答,包里的电话响起,她低低说了声抱歉,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燕惊蛰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自顾自地讲着:“惊蛰,伯母在带着我挑镯子呢。”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陆月梨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燕惊蛰?陆月梨,到星月酒店包厢201,如果你不想他这辈子握不了手术刀的话。”

  “顾离,”陆月梨害怕地险些失声,顾离他是了解的,从来没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

  电话被挂断,陆月梨手脚冰凉。

  如果燕惊蛰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看着那边还在挑首饰的燕母,愧疚快要将她淹没。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走了过去,说:

  “伯母,我这边临时有些事要先走,改天再陪您挑吧。”

  “行的,”燕母抬手帮陆月梨理了理衣领,温柔道:“路上小心,回头我让司机来接你。”

  星月酒店。

  顾离看着沙发上昏睡的男人,眸底涌起一片暗色。

  一想到陆月梨可能和他做过所有他们曾做过的事,嫉妒和愤怒就快要将他湮灭。

  陆月梨喜欢他什么呢。

  这张脸,温和的性格还是优越的家世。

  他也可以有。

  “砰。”

  包厢的门被推开,顾离看到陆月梨几近是慌张地扑到燕惊蛰的身上,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他突然想到,那间烂尾楼里,当鞭子落下的那一刻,陆月梨毫不犹豫地扑到他身上的场面。

  如果是现在,陆月梨会不会也会怜悯他。

  陆月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燕惊蛰的手,确认没有问题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将大理石桌面上的酒泼在顾离身上:“你真是疯子!”

  洁白的衬衫染上红酒污渍,顾离嗤笑一声,慢吞吞地喝着酒:“陆月梨,你今天才知道?”

  “算了,无所谓了,”顾离靠在沙发上,微垂着眸,睫毛在冷白皮肤上拓下一层薄薄阴影:

  “你看到了,我将他绑过来轻而易举。做个交易,你陪我一天,我保他一天平安无事如何?”

  左右不过是在折磨他。

  不答应他,他没了威胁她的筹码。

  答应他,原来燕惊蛰在她心里如此之重么,仅是想象,愤怒便能将他湮灭。

  陆月梨盯了顾离几秒,忽然笑了。

  原来曾经的感情也能变质,原来曾经爱过的人也可以毫不留情地伤害对方。

  她想了很久,决定亲手给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感情画下一个句号。

  “我真的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但很奇怪的是,我总能从各种各样的事情知道我们走不到最后。”

  陆月梨淡淡说:“从那根寺庙里的下下签,从那个碎掉的玻璃瓶,从每一张昭示着厄运的塔罗牌,从每一个我发现你不爱我只想和我做的瞬间。”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什么都信,特别迷信?许星就从来不迷信。因为从最开始我就发现你好像没那么爱我,我没有信心可以走到最后,所以才一遍遍祈求神明,希望愿望可以成真。”

  “刚去美国时,我真的好恨你。不过后来我反而释然了,你知道我是走关系进的天中,我不应该遇见你的,原来我们从相遇就是错的。”

  “相遇就错,过程也错,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顾离,是我忘了,你早就不是天中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少年,你是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

  “我总被锁在湾洱那个夏天,像是迷宫,路弯弯绕绕的,怎么也走不出来。可是幸好,现在我走出来了。”

  顿了顿,她说:“顾离,你也该出来。”

  我们不该活在过去的。

  顾离让司机带他们走,后来陆月梨再也没有听过顾离的消息。

  最后一次听到顾离的消息,是在次年的夏天。

  是顾离助理徐一说的顾离的死讯。

  顾离葬礼的那一天,明明是盛夏,可雨丝浸入身体时还是会让人觉得通体冰凉,被雨打湿的烂泥裹挟着零散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

  顾离这辈子既无亲朋又无好友,所以他的葬礼从头至尾就只有陆月梨一个人。

  陆月梨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

  雨落在伞上,顺着伞的骨骼一点点滑落,最终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据徐一说,顾离死于恶性肿瘤,在夏至那一天半夜去世。

  临死前最后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那人的声音便死去了,没有痛苦,死去时唇边还挂着微笑。

  陆月梨想起来,那天夏至半夜她接到一个电话。

  湾洱的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她说了几句喂便挂了电话。

  “陆小姐,”徐一将一封信和一个丝绒盒子递给陆月梨:“这是顾总交代一定要给您的。”

  丝绒盒子里是那条卖掉的祖母绿珠链。

  她打开那封信。

  梨梨:

  对不起,到了故事的末尾我也没有办法走出来。我们过程也错,结果也错,可梨梨,我们的相遇没有错。

  听说这辈子最后听到谁的声音,下辈子就还可以和她相遇。

  所以下辈子我们还是可以遇见的。

  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是顾离,会是顾璃。

  顾氏是我给你的嫁妆。

  希望你幸福。

  信的最下边用楷体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我爱你。

  陆月梨蹲下身,点燃火柴,火苗舔舐着信纸,最后变成一堆灰烬,和当年的那张成绩单一般。

  算是给死去的少年陆月梨和顾离的祭奠。

  年少的陆月梨和顾离被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被封存在湾洱曾经属于他们的每一个角落。

  我原谅你了,但我不爱你了。

  故事的最后,陆月梨弯腰将一把糖果花束放在顾离墓前。

  顾离,下辈子的顾离,离一定不会是众叛亲离的离。

  会是琉璃,清澈通透,被所有人爱。

  顾离,下辈子,别再这么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啊,相遇哪有错呢。呜呜,我好像写得有一点点点点虐。

  好啦,下面就是词哥的番外了!

  最后一个番外,梨子也会客串一下,大家过快乐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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