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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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赋深复工的第二天，沈万钧召集主创们在休息室开了个短会。
电影开机已经三个多月了，按照目前的进度，下月初应该就能正式杀青，而杀青前的这个阶段正是拍摄倦怠期，大家的工作热情多少会有些下降，必须要紧一紧弦。
工作人员方面，刘烨前两天就请各组组长吃了饭，把该说的都说了，演员这边则由沈万钧来提醒。
楚赋深和姜婉倒还好，一个情场得意精神抖擞，再拍三个月都不成问题，另一个早被骂服帖了，每天捧着份破剧本苦苦钻研，很少出什么幺蛾子，相比之下，男二号齐朗的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他之前主演的电影马上要上映了，前期的路演宣传必须亲自到场，昨晚接到那边发来的通告单，有十几个城市要跑，至少要离组十天。
沈万钧这个人规矩甚严，最不喜欢拍摄期的演员频繁请假，齐朗本来就比其他人晚进组，定妆照都是单独拍的，加上之前去香港的事，方寒雨那条线的进度迟迟没有赶上来，当导演的心里自然不乐意。
明天就要开始第一场路演了，齐朗乏术，只能硬着头皮跟沈万钧磨：“求你了导演，就十天，我保证一分钟都不耽搁，一结束就立刻飞回来！而且前几天不是一直在拍我吗，正好填了我路演的窟窿啊。”
明蔷坐在齐朗斜对面，听着这话赶紧朝他丢眼色，果然，话音一落沈万钧就炸毛了：“放屁！你那窟窿是三四天就能填上的吗？我给你行了多少方便你自己没点数？”
当着大家的面，齐朗有些下不来台，讪讪地拿手背蹭了下鼻子：“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剧组到滨城取景他没跟着去，但沈万钧还是跟何遇提了他一嘴，何遇是个十足的师兄控，转头就加了他的微信，热情地表示以后有新项目一定优先考虑他。
沈大导演就是这样，骂起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一点面子也不留，可是说到对演员的爱惜和关照，导演圈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休息室里安静了片刻，楚赋深垂着眼睛站起来，安慰似的拍拍齐朗的肩，轻声说：“沈导，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沈万钧扫了他和姜婉一眼，夹着雪茄的手随便挥了挥：“去吃饭吧，下午拍浴室那场，吃完先走戏。”
姜婉刚才被沈万钧夸了几句“有进步了”，正暗爽到无以复加，被刘烨推了一下才回过神，不动声色地跟楚赋深一起走了。
房门被轻轻带上，沈万钧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摁进烟灰缸，困扰地微拧眉头，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让齐朗滚蛋。
明蔷接收到齐朗求助的目光，故意凉凉地说：“别看我啊，我坚决站老沈。”
沈万钧就知道她留下来是为了曲线救国，翻了个白眼，不搭她的腔。
齐朗撇撇嘴，转而看向刘烨，刘烨也没办法，苦笑着摊摊手：“去滨城的时候沈哥就想让我留下来拍你的单人镜头，你非要去香港，现在要赶你的戏份了你又要跑路，我们真的很难做啊，老弟。”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是jason在催着问订机票的事，齐朗急得不行，抓着沈万钧的胳膊恳求道：“导演，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回来不吃不喝不睡觉也给你把戏补上行不行？”
明蔷暗怪这家伙沉不住气，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啊？实在不行就把齐朗的戏删几场呗，这样两边都好了。”
沈万钧立马敲了她一个暴栗：“没你的事，一边待着去。”说完就嫌弃地甩开齐朗，叹了口气，“十天，超过一分钟就别回来了。”
齐朗顿时喜笑颜开，大声说了句“谢谢导演”，然后一阵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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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了出去。
——————————
齐朗离组以后，剧组依然照常工作。
如同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投入到拍摄当中，姜婉也彻底收了心，除了讨论剧本，基本不会主动找楚赋深说话。
这天上午的拍摄结束，沈万钧摘掉耳机，默默点了根烟，破天荒地冲姜婉笑了一下：“很不错，总算跟上来了。”
姜婉简直受宠若惊，趁着明蔷去上洗手间了，赧然地说：“没有没有，都是导演和明老师教得好，让你们费心了……”
“你很怕明蔷？”沈万钧轻弹烟灰，随口问了一句。
怕倒不至于，不敢惹却是真的，毕竟在她手下输得那么惨，就差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想到这里，姜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捧着剧本去了休息区。
午饭还没到，楚赋深坐在折叠椅上看手机，汪澜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是祈南的工作快结束了，过几天就能回j市。
汪澜回来，明蔷的事就不能再瞒，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楚赋深思忖片刻，觉得以汪澜那个急三火四的性子，还是先给她个暗示比较好。
暗示的话还没编辑好，对话框里突然跳出一条语音，汪澜中气十足地说：“我刚看了你那边媒体探班的视频和稿子，你状态不太对啊，怎么说话还磕巴了呢？沈秃子是不是给你穿小鞋了？”
楚赋深无奈地微笑起来：没有，导演很照顾我，工作氛围特别好。
汪澜迅速回了条语音：“还有啊，你和那个编剧一定要保持距离，沾上什么绯闻就……”顿了顿，调子陡然变高了，“哦，你已经沾上了，你还不知道吧，微博超话都有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听姐的话，赶紧离她远点！”
楚赋深习惯性要回“知道了”，猛然间反应过来，回了个叹气的熊猫头：我都这个年纪了，有几条绯闻很正常啊，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汪澜不爱打字，回的还是语音：“让你单着是公司的意思，我可没说不让你谈恋爱，遇到好姑娘肯定可以谈啊，问题是你也没那个兴趣啊。”
这时，阿飞拎着两袋午饭过来了，楚赋深匆匆回了句“忙了”就关了手机，仰起头问：“明蔷的饭呢？”
“休息室补觉呢，说不吃了。”阿飞把筷子递给他，麻利地掀开餐盒，“明姐这几天好忙啊，听说昨晚姜婉的戏她也在盯场，几点收工的啊？”
楚赋深用筷子拨了拨自己的糙米饭，神情有些落寞：“三点多吧……四点才到的酒店。”
熬了一天一夜，只睡四个小时就又来开工了？阿飞咋舌不已：“今晚还有一场呢！她撑得住吗？”
楚赋深本来就忧心，被他一问就更坐不住了，立刻把自己的饭菜重新打包，拎着去了休息室。
墙角的立式空调是从方寒雨家搬来的，温度调得很低，明蔷侧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藏蓝色的羊绒披肩，暗夜一般的浓重色彩，把那张沉静的睡脸衬得格外苍白。
楚赋深放下午饭，俯身亲吻她柔软的面颊，用南方人特有的婉转语调轻轻地唤她：“宝贝，醒醒。”
像蜻蜓的翅膀掠过一池春水，又像是绵绵的细雨落在花瓣上，明蔷紧闭的两扇睫毛倏然张开，迷蒙地看了他几秒钟，口齿不清地咕哝着：“好困……”
“辛苦了辛苦了。”楚赋深坐到沙发边沿，捋了捋她堆叠如云的长发，“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我陪你吃。”
明蔷困得眼睛干涩头脑昏沉，恨不得一觉睡死过去，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坐起来，强打精神陪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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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赋深也不出声打
扰她，只专心给她夹菜，像个丈夫或者父亲，偶尔伸手接住她掉落的饭粒，自然而然地吃进嘴里。
两个人默默吃着，快吃完的时候，外头走廊上忽然一阵骚动，夹杂着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肯定出事了。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阿飞急急忙忙跑进来，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惊慌，惊慌地叫了一声“哥”，惊慌地把楚赋深不停震动的手机递给他。
屏幕朝上，“澜姐”两个字明晃晃地跳入眼中，是汪澜的私人号码，伴着手机持续的嗡鸣和走廊上嘈杂的人声，宛若某种不详的信号。
楚赋深莫名打了个激灵，迟疑着接过手机，示意阿飞去关门，随即转头看了看明蔷，在她忐忑的注视下接通电话，打开了免提——
“阿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
汪澜的声音从播放口传出，尾音吊得老高，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以及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阿飞关好门，忠诚地守在门边，用夸张的口型提醒沙发上的两个人：上——热——搜——了。
楚赋深和明蔷一齐愕然地转过脸，目光穿过空气纠缠在一起，那么心有灵犀的两个人，这次却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答案。
楚赋深心脏钝痛，一把按住明蔷冰凉的手，对着手机实话实话：“是，已经两个月了，对不起澜姐，我不该瞒着你。”
“我日……”汪澜喃喃地爆了句粗，而后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这种事居然不早点告诉我，照片都他妈上热搜了！”
楚赋深哑然，他还以为是上次的群访暴露了什么，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照片，哪里来的照片？照片内容是什么？
他紧紧攥住明蔷的手，手心潮湿，脑子里思绪万千，只听见汪澜在那头急切地问：“是谁？跟你逛夜市那女的是谁？快给我透个底，我工作电话快被打爆了！”
明蔷死死抿住嘴唇，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是夜市，是那个心血来潮冒险外出的夜晚，他们太大意了！
楚赋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汪澜还不知道女方是谁，就意味着明蔷的正脸没有被拍到，意味着还可以含糊过去。
可他不愿意含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孩活得像只过街老鼠，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在暗夜里穿行。
电光火石间，楚赋深正要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明蔷却突然爆发，劈手夺过他的手机，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阿飞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明蔷为什么要临阵脱逃，楚赋深却很平静。
因为懂得，所以平静，也因为懂得，才觉得那么揪心，那么不甘心。
外头的人声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笃笃”的敲门声，接着是刘烨沉哑的烟嗓：“明蔷，楚老师，开门开门，导演让我来问个话。”
手机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明蔷避开楚赋深哀伤的目光，起身走到门边，把手机塞给阿飞：“先不要接。”
阿飞对她很是敬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可是澜姐她……”
明蔷没让他说下去，猛地拉开门，把人推给了门外的刘烨，淡淡地说：“给我们五分钟商量。”然后“咔哒”把门锁死了。
楚赋深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听着那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答案，那样生分的，卑微的，低到尘埃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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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蔷无声地在他面
前站定，两手搭上他僵硬的肩膀，塌下笔直的脊梁，很珍惜地把他搂住，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
不是的，明明不是这样的！楚赋深心疼得快要炸开了，一头扎进她怀里，像个濒临窒息的溺水人，死死箍住她柔韧的细腰。
“我不在乎！”他狠狠地吸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到极点的语气对她低吼，“什么名声、绯闻、影响……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我只想要你堂堂正正跟我在一起！”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明蔷仰头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咬紧牙关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用同样的音量回应他：“可是我在乎！”
他千辛万苦从烂泥潭里爬出来，受尽了冷眼，听尽了讥嘲，褪去了一层皮肉才勉强洗去半身污名，不是为了掉进另一个泥潭里挣扎求存。
《暗算》很快就要杀青了，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在这段足以决定他日后能否扭转乾坤的蛰伏期，即使是一星半点的脏水，她都不想，不能，也不舍得让他沾上。
楚赋深强忍住眼底的热泪，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明蔷的话仿佛化作一把生锈的刀子，在他胸口反复地捅，让他痛，让他自责，甚至让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爱人。
为什么，不能在现实的凄风苦雨中为她撑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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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钧这个人规矩甚严，最不喜欢拍摄期的演员频繁请假，齐朗本来就比其他人晚进组，定妆照都是单独拍的，加上之前去香港的事，方寒雨那条线的进度迟迟没有赶上来，当导演的心里自然不乐意。
明天就要开始第一场路演了，齐朗乏术，只能硬着头皮跟沈万钧磨：“求你了导演，就十天，我保证一分钟都不耽搁，一结束就立刻飞回来！而且前几天不是一直在拍我吗，正好填了我路演的窟窿啊。”
明蔷坐在齐朗斜对面，听着这话赶紧朝他丢眼色，果然，话音一落沈万钧就炸毛了：“放屁！你那窟窿是三四天就能填上的吗？我给你行了多少方便你自己没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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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钧扫了他和姜婉一眼，夹着雪茄的手随便挥了挥：“去吃饭吧，下午拍浴室那场，吃完先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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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蔷接收到齐朗求助的目光，故意凉凉地说：“别看我啊，我坚决站老沈。”
沈万钧就知道她留下来是为了曲线救国，翻了个白眼，不搭她的腔。
齐朗撇撇嘴，转而看向刘烨，刘烨也没办法，苦笑着摊摊手：“去滨城的时候沈哥就想让我留下来拍你的单人镜头，你非要去香港，现在要赶你的戏份了你又要跑路，我们真的很难做啊，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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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蔷暗怪这家伙沉不住气，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啊？实在不行就把齐朗的戏删几场呗，这样两边都好了。”
沈万钧立马敲了她一个暴栗：“没你的事，一边待着去。”说完就嫌弃地甩开齐朗，叹了口气，“十天，超过一分钟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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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朗离组以后，剧组依然照常工作。
如同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投入到拍摄当中，姜婉也彻底收了心，除了讨论剧本，基本不会主动找楚赋深说话。
这天上午的拍摄结束，沈万钧摘掉耳机，默默点了根烟，破天荒地冲姜婉笑了一下：“很不错，总算跟上来了。”
姜婉简直受宠若惊，趁着明蔷去上洗手间了，赧然地说：“没有没有，都是导演和明老师教得好，让你们费心了……”
“你很怕明蔷？”沈万钧轻弹烟灰，随口问了一句。
怕倒不至于，不敢惹却是真的，毕竟在她手下输得那么惨，就差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想到这里，姜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捧着剧本去了休息区。
午饭还没到，楚赋深坐在折叠椅上看手机，汪澜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是祈南的工作快结束了，过几天就能回j市。
汪澜回来，明蔷的事就不能再瞒，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楚赋深思忖片刻，觉得以汪澜那个急三火四的性子，还是先给她个暗示比较好。
暗示的话还没编辑好，对话框里突然跳出一条语音，汪澜中气十足地说：“我刚看了你那边媒体探班的视频和稿子，你状态不太对啊，怎么说话还磕巴了呢？沈秃子是不是给你穿小鞋了？”
楚赋深无奈地微笑起来：没有，导演很照顾我，工作氛围特别好。
汪澜迅速回了条语音：“还有啊，你和那个编剧一定要保持距离，沾上什么绯闻就……”顿了顿，调子陡然变高了，“哦，你已经沾上了，你还不知道吧，微博超话都有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听姐的话，赶紧离她远点！”
楚赋深习惯性要回“知道了”，猛然间反应过来，回了个叹气的熊猫头：我都这个年纪了，有几条绯闻很正常啊，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汪澜不爱打字，回的还是语音：“让你单着是公司的意思，我可没说不让你谈恋爱，遇到好姑娘肯定可以谈啊，问题是你也没那个兴趣啊。”
这时，阿飞拎着两袋午饭过来了，楚赋深匆匆回了句“忙了”就关了手机，仰起头问：“明蔷的饭呢？”
“休息室补觉呢，说不吃了。”阿飞把筷子递给他，麻利地掀开餐盒，“明姐这几天好忙啊，听说昨晚姜婉的戏她也在盯场，几点收工的啊？”
楚赋深用筷子拨了拨自己的糙米饭，神情有些落寞：“三点多吧……四点才到的酒店。”
熬了一天一夜，只睡四个小时就又来开工了？阿飞咋舌不已：“今晚还有一场呢！她撑得住吗？”
楚赋深本来就忧心，被他一问就更坐不住了，立刻把自己的饭菜重新打包，拎着去了休息室。
墙角的立式空调是从方寒雨家搬来的，温度调得很低，明蔷侧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藏蓝色的羊绒披肩，暗夜一般的浓重色彩，把那张沉静的睡脸衬得格外苍白。
楚赋深放下午饭，俯身亲吻她柔软的面颊，用南方人特有的婉转语调轻轻地唤她：“宝贝，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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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辛苦了。”楚赋深坐到沙发边沿，捋了捋她堆叠如云的长发，“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我陪你吃。”
明蔷困得眼睛干涩头脑昏沉，恨不得一觉睡死过去，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坐起来，强打精神陪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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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阿飞急急忙忙跑进来，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惊慌，惊慌地叫了一声“哥”，惊慌地把楚赋深不停震动的手机递给他。
屏幕朝上，“澜姐”两个字明晃晃地跳入眼中，是汪澜的私人号码，伴着手机持续的嗡鸣和走廊上嘈杂的人声，宛若某种不详的信号。
楚赋深莫名打了个激灵，迟疑着接过手机，示意阿飞去关门，随即转头看了看明蔷，在她忐忑的注视下接通电话，打开了免提——
“阿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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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澜的声音从播放口传出，尾音吊得老高，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以及被蒙在鼓里的愤怒。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阿飞关好门，忠诚地守在门边，用夸张的口型提醒沙发上的两个人：上——热——搜——了。
楚赋深和明蔷一齐愕然地转过脸，目光穿过空气纠缠在一起，那么心有灵犀的两个人，这次却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答案。
楚赋深心脏钝痛，一把按住明蔷冰凉的手，对着手机实话实话：“是，已经两个月了，对不起澜姐，我不该瞒着你。”
“我日……”汪澜喃喃地爆了句粗，而后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这种事居然不早点告诉我，照片都他妈上热搜了！”
楚赋深哑然，他还以为是上次的群访暴露了什么，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照片，哪里来的照片？照片内容是什么？
他紧紧攥住明蔷的手，手心潮湿，脑子里思绪万千，只听见汪澜在那头急切地问：“是谁？跟你逛夜市那女的是谁？快给我透个底，我工作电话快被打爆了！”
明蔷死死抿住嘴唇，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是夜市，是那个心血来潮冒险外出的夜晚，他们太大意了！
楚赋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汪澜还不知道女方是谁，就意味着明蔷的正脸没有被拍到，意味着还可以含糊过去。
可他不愿意含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孩活得像只过街老鼠，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在暗夜里穿行。
电光火石间，楚赋深正要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明蔷却突然爆发，劈手夺过他的手机，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阿飞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明蔷为什么要临阵脱逃，楚赋深却很平静。
因为懂得，所以平静，也因为懂得，才觉得那么揪心，那么不甘心。
外头的人声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笃笃”的敲门声，接着是刘烨沉哑的烟嗓：“明蔷，楚老师，开门开门，导演让我来问个话。”
手机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明蔷避开楚赋深哀伤的目光，起身走到门边，把手机塞给阿飞：“先不要接。”
阿飞对她很是敬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可是澜姐她……”
明蔷没让他说下去，猛地拉开门，把人推给了门外的刘烨，淡淡地说：“给我们五分钟商量。”然后“咔哒”把门锁死了。
楚赋深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听着那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答案，那样生分的，卑微的，低到尘埃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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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站定，两手搭上他僵硬的肩膀，塌下笔直的脊梁，很珍惜地把他搂住，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
不是的，明明不是这样的！楚赋深心疼得快要炸开了，一头扎进她怀里，像个濒临窒息的溺水人，死死箍住她柔韧的细腰。
“我不在乎！”他狠狠地吸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到极点的语气对她低吼，“什么名声、绯闻、影响……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我只想要你堂堂正正跟我在一起！”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明蔷仰头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咬紧牙关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用同样的音量回应他：“可是我在乎！”
他千辛万苦从烂泥潭里爬出来，受尽了冷眼，听尽了讥嘲，褪去了一层皮肉才勉强洗去半身污名，不是为了掉进另一个泥潭里挣扎求存。
《暗算》很快就要杀青了，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在这段足以决定他日后能否扭转乾坤的蛰伏期，即使是一星半点的脏水，她都不想，不能，也不舍得让他沾上。
楚赋深强忍住眼底的热泪，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明蔷的话仿佛化作一把生锈的刀子，在他胸口反复地捅，让他痛，让他自责，甚至让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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