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试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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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只剩下最后一位演员没试，要是再不行，今天就要无功而返了。
其实明蔷心里也有些烦躁，可这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还拍拍沈万钧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挑嘛，实在不行就让刘烨多放点消息出去，总能找到合适的。”
沈万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板着脸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导演阴沉的脸色而彻底冷下来，灯光和摄像都刻意放轻了动作和交谈声，明蔷也停止劝说，悄悄给在外等候的小如发了条微信，让她自己先去吃午饭。
早知道就吃完饭再过来了，她懊恼地扶着额头，饿得身子有点发软，一听见门口的响动又立刻挺直腰板，努力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咔哒”一声，房门开了，刘烨兴奋的吆喝传进来，成了房间里唯一鲜活的声响——
“楚老师来了！”
忙碌的众人纷纷抬头，齐刷刷往那边看，一个靠墙站着的小女生还捂住嘴原地蹦了两下，脸上写满了激动：“天呐天呐！阿深真的来了？之前不是说是假消息吗？”
明蔷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垂下眼睛用余光剜了沈万钧一眼：“说好的烟雾弹呢？”
“稍安勿躁。”沈万钧还是一副严肃的判官模样，声音轻不可闻，“就是让他来试试，你先看看。”
言下之意，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参考明蔷的意见。
明蔷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略一迟疑便把目光转向了门口。
踏入房间的不是干净锃亮的皮鞋，也不是任何其他的品牌鞋履，而是一双普通的酒店拖鞋，白面软底，落地无声。
明蔷眉心一动，微有诧异，顺着那双鞋往上看，看到一套包裹着颀长身躯的黑色丝质睡衣，丝光旖旎，褶皱柔滑。
精致的锁骨之上，斯文的金丝眼镜之下，浓密的眼睫轻轻一垂，扫去了时光为记忆蒙上的薄灰，那张曾经惊鸿一瞥便让她惊心不已的脸孔渐渐暴露在灯光下。
玉石雕琢般的清冷，春风忽临般的和煦，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一起，构成了眼前独一无二的楚赋深。
明蔷默默移开视线，极力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又不禁有些头疼。
这种场合，身为导演又有年龄加持的沈万钧自然不必起身相迎，可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
编剧的地位说低不低，说高又高不到哪里去，按分工，楚赋深要严格按照她写的剧本进行表演，按资历，她出道的时候楚赋深早就独挑大梁演起男一号了，虽说前几轮试镜她都仗着沈万钧的面子偷懒没有动作，但此刻对面站着的是楚赋深，这种底气无端端就消了一大半。
头脑风暴的过程不到两秒钟，刘烨引着楚赋深往这边来了，明蔷连忙拉开椅子站起来，脸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公式化的笑容，无比自然，无比温和婉约。
还没等刘烨介绍，楚赋深先主动和沈万钧握了握手，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真切的喜悦：“沈导，好久不见。”
沈万钧乍一看他这身打扮，心里先满意了三分，面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过多的表情：“楚老师，有心了。”
楚赋深是圈里难得的实力与努力兼具，不骄不躁，肯耐下性子琢磨角色，也能吃苦，就是运气不太好，连着两次与影帝奖杯失之交臂，沈万钧过去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谈合作倒是头一回。
三分欣赏加上三分满意，沈万钧心里已然有了定夺，难得放下架子跟楚赋深多寒暄了几句，倒把明蔷当成背景板晾在一旁。
饶是如此，明蔷也没闲着。
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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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站在沈万钧身边，脸上寻不出半分异样，心里却大翻白眼：姓楚的做梦也想不到，他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演技她早就见识过了。
直到与沈万钧的谈话告一段落，楚赋深才微微侧身，朝明蔷伸出一只手：“你好，怎么称呼？”
明蔷呆了呆，然后伸手跟他轻轻一握，闪过一丝异色，声音还算平稳，不卑不亢：“你好，我是编剧明蔷。”
“明老师，幸会。”
楚赋深的声线很好，低沉又清晰，中气也足，连这个客套的称呼都念得格外真诚悦耳，像是在细细咀嚼一片花瓣。
明蔷为自己的这个比喻而暗暗好笑，控制不住思绪越跑越偏，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词——牛嚼牡丹。
她一时没绷住，脸上笑意渐深，鼻子里还哼出两节短促的笑音。
“明老师。”楚赋深低头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我说错什么了吗？”
明蔷当场被抓包，尴尬得脸都热了，强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
沈万钧凉凉地扫了明蔷一眼，把人按到椅子上坐好，今天第一次对试镜演员露出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的表情：“这丫头前阵子改剧本改傻了，今天刚放出来，楚老师多担待。”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楚赋深笑而不语，幽深的目光从明蔷脸上轻轻扫过去，眼底噙着一丝玩味。
明蔷立刻意识到他大概误会自己和沈万钧的关系了，当下也不多说，眼观鼻鼻观心，端正了坐姿。
在这相对无言的当口，摄影机旁边的刘烨高喊一声“可以开始了”，及时缓解了明蔷的尴尬。
楚赋深朝座位上的两人点头致意，随后缓步往布景那边走，白色的薄棉拖鞋轻轻擦过木地板，背影单薄而寂寥，仿佛一瞬间走进了明蔷笔下那个充斥着孤独与冷漠的世界。
——————————
灯光摄影均已就位，刘烨快步退出画面，沈万钧一声令下，楚赋深捏着道具手机轻轻坐到了床沿。
明蔷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停发颤，是她紧张时特有的小动作。
楚赋深——不——应该是顾瞬，律师顾瞬轻轻推了推眼镜，手机紧贴着靠墙那边的左耳，整个人被灯光制造出来的阴影劈成了两半，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挂着一种极度冰冷的偏执的笑，看得人心头发寒。
人物设定里顾瞬就是思维敏捷的左撇子，之前的演员大都忽略了这个细节，但楚赋深注意到了。
这又怎么样？他这几年的人设不就是敬业吗？恨不得把“敬业”两个字写在脑门上招摇过市，明蔷这么想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维模式已经带着很深的偏见。
“今天她约你出去了吗？”大概过了十秒钟，顾瞬对着手机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低低的，暗哑又性感。
明蔷愣了愣，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暂时关闭脑海中密密麻麻的吐槽弹幕，在心里为他补上对手的台词：对，一切都按你说的在进行，她玩得很开心，今天还主动吻了我。
顾瞬微微垂首，眼睛盯着地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睡衣扣子，漫不经心地问：“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明蔷自动补上：没有，一次都没有。
如同某种奇妙的心电感应，顾瞬立刻接上这种节奏，目光忽明忽暗，最终沉入深深的阴霾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蔷似乎看见他眼尾转瞬即逝的一点泪光。
所有的不忍，悲伤，还有夹杂着愤怒的报复快感都凝在那短暂的一秒钟里，继而又恢复成死水般的平静。
片刻后，心裂如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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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瞬继续对自己雇佣的“情敌”下达指令：“很好，你明天可以继续约她，就带她去……”
明蔷以为他会一口气把台词说完，可他却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似笑非笑，眉宇间的阴郁之感更重，再开口时用了格外愉悦的口吻轻声呢喃着：“去海滨公园吧，我以前常带她去那里散步，她很喜欢的。”
海滨公园，曾经是顾瞬心中的圣地，是所有感情萌芽的起点，如今却成了他刻意为不忠的妻子编织的甜蜜陷阱。
此时此刻，他和电话里的那个人正在联手引诱一个毫无防备的女人，待她彻底折堕到这段不光彩的感情里再慢慢收网，然后，一点一点把她摧毁。
这就是《暗算》的核心内容，把美好的婚姻表象捣烂了，揉碎了，碾成灰烬与眼泪，再把它们混合在一起，提炼出人性中最疯狂阴暗的一面，血淋淋地摊开在观众面前。
通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一个安静的长镜头。
沈万钧抽空瞥了明蔷一眼，欲言又止，而后偏过头，眼睛紧盯着取景框——顾瞬已经起身拉开了对面的窗帘，苍白的指节与纯黑的布料形成一种鲜明又绮丽的对比。
此刻虽是白天，但剧本上写着窗外是茫茫的黑夜，他攥着窗帘目视前方，手指缓缓松开，又骤然抓紧，一张一弛间，面上笑意尽褪。
没有歇斯底里的悲伤，更没有丝毫痛悔，只剩下眼尾浅浅淡淡的红和脖子上条条绽出的青筋在静静倾泄着他的情绪，但也是极克制隐晦的，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因为欣喜而狂乱，还是因为绝望而悲恸。
猎物已经入网，谋划多日的报复很快就会迎来最后的高潮，他松开紧握的手，微笑着，微笑着，一步步退到床边。
“很好。”他卸下全部力气，重重跌进松软洁白如云朵的床铺中，徐徐呼出一声叹息，却夹杂着志得意满的笑音，“太好了……”
“啪”的一声，一只拖鞋落地，孤零零地歪在床边，如同一段错乱的感情，无人去把它摆正。
镜头先在那只拖鞋上定格两秒，接着缓缓上移，床上的男子侧身躺着，锁骨凸出，额发凌乱，眼镜滑下鼻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空空茫茫，无悲无喜，亦无爱无恨。
这一刻，他就是顾瞬，那个内心风起云涌依旧不动声色的沉稳律师，那个痴心错付以后彻底堕入地狱的可怜人，那个舍弃全部过往，机关算尽只为完成一场完美报复的偏执赌徒。
“Cut！”
长久的寂静过后，沈万钧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整个房间，四周响起高低不一的掌声。
取景框里的顾瞬闻声坐起，一张结满冰霜的脸倏地柔和下来，又变回了进门时那个温文有礼的楚赋深。
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他抬眼望去，目光越过几个欢呼雀跃的工作人员，牢牢定格在明蔷淌满泪水的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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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蔷似乎看见他眼尾转瞬即逝的一点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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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公园，曾经是顾瞬心中的圣地，是所有感情萌芽的起点，如今却成了他刻意为不忠的妻子编织的甜蜜陷阱。
此时此刻，他和电话里的那个人正在联手引诱一个毫无防备的女人，待她彻底折堕到这段不光彩的感情里再慢慢收网，然后，一点一点把她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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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一个安静的长镜头。
沈万钧抽空瞥了明蔷一眼，欲言又止，而后偏过头，眼睛紧盯着取景框——顾瞬已经起身拉开了对面的窗帘，苍白的指节与纯黑的布料形成一种鲜明又绮丽的对比。
此刻虽是白天，但剧本上写着窗外是茫茫的黑夜，他攥着窗帘目视前方，手指缓缓松开，又骤然抓紧，一张一弛间，面上笑意尽褪。
没有歇斯底里的悲伤，更没有丝毫痛悔，只剩下眼尾浅浅淡淡的红和脖子上条条绽出的青筋在静静倾泄着他的情绪，但也是极克制隐晦的，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因为欣喜而狂乱，还是因为绝望而悲恸。
猎物已经入网，谋划多日的报复很快就会迎来最后的高潮，他松开紧握的手，微笑着，微笑着，一步步退到床边。
“很好。”他卸下全部力气，重重跌进松软洁白如云朵的床铺中，徐徐呼出一声叹息，却夹杂着志得意满的笑音，“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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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先在那只拖鞋上定格两秒，接着缓缓上移，床上的男子侧身躺着，锁骨凸出，额发凌乱，眼镜滑下鼻梁，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空空茫茫，无悲无喜，亦无爱无恨。
这一刻，他就是顾瞬，那个内心风起云涌依旧不动声色的沉稳律师，那个痴心错付以后彻底堕入地狱的可怜人，那个舍弃全部过往，机关算尽只为完成一场完美报复的偏执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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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寂静过后，沈万钧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整个房间，四周响起高低不一的掌声。
取景框里的顾瞬闻声坐起，一张结满冰霜的脸倏地柔和下来，又变回了进门时那个温文有礼的楚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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