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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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暗算》剧组于近郊的影视基地举行了开机仪式。
明蔷一大早就被小如从被子里刨出来，又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化了个淡妆，却迟迟不肯出门，一直磨蹭到刘烨打电话来请。
小如深知明蔷的性子，一路上不停给她顺毛：“今天有媒体过来采访，肯定要打扮得漂亮点啦，你就忍忍嘛。”
明姐是个体面人，体面人最怕出丑，前年的《疾驰》开机发布会上，她素颜上阵，不慎被拍了几张表情管理不过关的照片，一直到电影杀青还耿耿于怀，连后来的颁奖典礼都没参加，奖杯和证书也由沈万钧代领了。
如今被小如一提醒，明蔷又想起那桩糟心事了，冷冷地翻白眼：“沈万钧的酒送来了吗？”
小如咳嗽一声，粗着嗓子模仿沈万钧的语气：“一箱？想都别想，‘静流’存了两瓶，想喝自己取去！”
明蔷撇撇嘴，嘀咕了两句“吝啬”，忽又想起一件事：“白言的演员定了吗？”
白言这个角色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暗算》的男三号，戏份不多，要求却高，挑了半天也没挑到合适的，开机在即，一个弄不好，沈万钧又该闹脾气了。
“我看群里消息应该是定了。”小如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具体的名字，“好像是金主爸爸家的，今天也会来。”
上午十点，那辆被明蔷戏称为“小柠檬”的甲壳虫准时出现在影视基地，小如熟门熟路地直奔附近的咖啡厅，明蔷则被场务带到了剧组租下的写字楼前。
现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十几家媒体，刘烨像只花蝴蝶一样满场穿梭，明蔷和沈万钧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找个了僻静的角落抽烟，顺便聊聊男三号的选角问题。
沈万钧今天也稍微收拾了一下，理了个精神的小平头，本就日渐稀疏的头发根根立着，利落中透着几分滑稽。
明蔷细细端详那颗海胆似的大脑袋，抑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夹着烟朝他笑：“要不你来演好了，反正戏份也不多。”
沈万钧白她一眼，忍不住摸了摸头顶硬硬的发茬：“老刘定了上次试镜那个小伙子，待会儿你见见？”
明蔷一愣，想起一张讨喜的笑脸，轻弹烟灰：“ST的乔梁？他还没什么拍摄经验吧？”
“我看他还行，顾瞬肯定够不上，演白言是本色演出，挺好的。”沈万钧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转头把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别别扭扭解释一句，“主要人是个好苗子，跟投资关系不大。”
按理来说，选角这件事编剧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只不过沈万钧对剧本一向认真负责，这些年又有意栽培明蔷，基本都会参考她的意见，哪怕迫于资本的压力也会尽量平衡两边。
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他都做得尽职尽责，明蔷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于是顺从地点点头：“挺好，那你好好带着吧。”
又说了几句，沈万钧被刘烨叫去应付外面的记者，明蔷依旧窝在角落里装路人甲，等了好半天，小如终于带着打包的咖啡找过来，顺便分享最新消息：“白言定了乔梁诶，我刚刚停车的时候碰见他了，长得好可爱啊！”
明蔷“哦”了一声，接了咖啡却没喝，转手又塞回小如手里，目光触及不远处的背景墙，轻抬下巴：“去慰问一下伤兵吧。”
隔着供了香烛和一整只烤乳猪的宽案桌，几个主创人员正在临时搭建的背景墙前接受采访。
楚赋深穿了一件深蓝深灰相间的条纹衬衫，莹白的贝母纽扣只松开一颗，微微颔首时露出一小截喉结起伏的线条，看着庄重禁欲，实则诱人得要命。
“这样不好吧……”小如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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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咽了口口水，“万一被人说闲话怎么办？”
明蔷略一思索，转而朝对面的休息区挑挑眉：“送给他助理就行了，再好好道个歉，把那件事揭过去。”
小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楚赋深的小助理正倚着一棵树在打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姓楚的可不是什么善茬，早点卖个乖总比以后被他记仇要好吧？”明蔷懒懒地说着，眼睛里迅速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嫌恶。
半只脚踏在这个圈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潜规则她不想明白也难，要是碰上个真小人倒还好，偏偏这次得罪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束手束脚是难免的了。
小如这两年被明蔷灌输了无数对楚赋深的差评，早把那位谪仙看成是心黑手毒的大魔王了，捧着咖啡越想越害怕：“万一他喝不惯美式怎么办？他会不会更生气啊？”
“他只喝美式。”
“啊？”
明蔷一怔，不耐烦地推了小丫头一把：“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去，就说是我让你送的。”
楚赋深只喝美式咖啡，楚赋深最喜欢的作家是毛姆，最喜欢的书是《月亮与六便士》，楚赋深的生日是8月29号，楚赋深的粉丝应援色是深蓝，可他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烟灰色……
这些细节小如从未留意过，明蔷却记得清清楚楚，烙在骨子里，刻在心脉上，想忘也忘不掉。
只因为，她曾经那么狂热地爱过，后来，又那么深切地痛过。
如果世上真有时光机，明蔷无论如何都要穿回三年前，把当时那个沉迷美色无法自拔的自己揍成猪头，再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所有真情实感的追星，都是要遭报应的。
——————————
两分钟以后，小如一路狂奔回来，小脸吓得煞白：“他助理对我笑了！就是那种特别不怀好意的感觉，完蛋了！我会不会被关厕所啊？”
这是电影《疾驰》拍摄期间的一桩旧事，组里的一个小场务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出外景时被锁在郊区的厕所里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明蔷多少知道些内情，却不好直说，只能摸摸小如的头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他们要是真敢对你怎么样——”
小如眨巴着眼睛看过来，明蔷尴尬地收回手：“我就请你吃饭补偿一下吧。”
“你不帮我讨回公道吗？”小如不乐意地嘟着嘴。
“没办法啊。”明蔷无奈地摊手，“我没那么神通广大。”
小如气鼓鼓地扭过头，不说话了。
明蔷也不去看她的脸色，自顾自地又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背过身缓缓吐出来，新做的奶茶色指甲轻轻点着细长的烟身，一双明眸被缭绕的烟雾熏出几分朦胧。
“要是真有人这么对你，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绝对不会跟他再有任何合作。”她双唇含着过滤嘴，吐字有些含糊不清，神情却坚毅笃定，不容置疑。
小如偷偷抬眼，然后笑着挨过去，下巴在她肩膀上轻轻蹭着：“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委屈。”
“离这么近不怕二手烟啊？”明蔷嫌弃地瞥她一眼，继续对着空气吞云吐雾。
刚吸过两口烟，手臂突然被大力扯了一下，小如轻声提醒：“白言来了！”
明蔷微微侧头，果然看见那天试镜时见过的乔梁，身边还跟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大约是他的经纪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乔梁立刻咧开嘴笑了，俊秀的面孔映着阳光，像一块剔透的水晶：“明老师好！”
“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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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蔷匆匆掐了烟，微笑着上前一步，“上次试镜表现不错哦。”
“明老师太过奖了，他这个人可不经夸。”乔梁的经纪人打扮得很干练，操着一口与形象不太相符的台湾腔，边说边递上了名片。
“我实话实说罢了。”明蔷接过名片瞄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刘先生，幸会，我今天没带名片，不好意思啊。”
刘翼夸张地挑起眉毛：“明老师还需要名片吗？”接着就自问自答，“作品就是最好的名片啦！”
明蔷呵呵干笑两声，把话题往乔梁身上带：“白言的发挥空间很大，我和沈导都觉得让你来演再合适不过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繁琐又虚假的交际，可是面对金主家的人，还是不得不多应付几句，好在这种毫无营养的尬聊并没有持续多久，刘烨那边通知仪式开始了。
明蔷稍微理了理头发和裙摆，到香案前上了一柱香，然后自觉地站到沈万钧身后，等着其他人敬完香再放爆竹。
一般这种场合编剧都没什么存在感，只需露个脸，当块安静的背景板就够了，很少会有人会注意到，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现场除了楚赋深，还有另一张熟面孔。
——————————
放完爆竹就该拍合照了，摄影师们蹲在背景板前做准备，明蔷稀里糊涂就被沈万钧拎着站到了第一排。
虽然和楚赋深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她还是浑身不自在，扭脸想换个位置，目光正好撞上了身边的女一号姜婉。
她迅速移开视线，正要侧身走开，姜婉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了：“明老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蔷眼皮跳了跳，随即抿着嘴唇微笑：“可能我大众脸吧。”
事实上，从敲定女一号开始，明蔷就在极力避免和姜婉的正面接触，倒不是因为对方哪里得罪过她，而是她自己心虚，心虚到根本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黑历史，以及亲眼见证过那段历史的人。
很久以前，她不知疲倦地为偶像修图控评刷数据的时候，姜婉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她攒钱参加每一场应援活动的时候，姜婉都举着横幅站在附近，有一次接机时求签名，她甚至还找姜婉借了支签字笔。
她当初追捧的那颗初绽光芒的星，名叫楚赋深，姜婉也是。
她为了离眼中的星星更近一些，削尖脑袋挤进了这个复杂的圈子，姜婉也是。
而今，她早已幡然醒悟，可曾经那些疯狂的举动却没办法一笔勾销。
哪怕删光了追星专用的彩虹屁微博，哪怕背地里偷偷回踩，也总有人会记得，并提醒着她，当年那个满腔热血的女孩有多愚蠢。
几张大合照拍完，明蔷松开笑僵的嘴角，悄悄退开两步准备溜之大吉，姜婉猛然回过神，不假思索地小声惊呼：“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深海1群的群主啊！”
话音一落，明蔷如遭雷击，手心都冒汗了：“我不是，我没有……”
姜婉满面狐疑：“你不记得了？我们一起参加过楚老师的生日会，我就坐你旁边。”
明蔷收紧下颌强自镇定，余光瞥见了几步之外的楚赋深。
他刚刚接过助理递上去的咖啡，又偏头听对方说了两句，正微笑着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明蔷倏地低下头，喉头一阵阵发紧：“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深海群。”
见她这么抵触，姜婉也不再纠结于陈年往事，笑着耸耸肩：“我脸盲，经常认错人，明老师别见怪呀。”
明蔷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随口应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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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如，只好打开微信给她发语音：“要回去了，开车到门口等……”
正说着，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步履悠然，风度翩翩，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里盈满了近乎顽皮的笑意，是楚赋深。
“我的粉丝就叫深海。”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把声音压到最低，低得宛如情人之间的黏腻耳语，又像是拉出细丝的热巧克力，苦甜参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明蔷钉在原地，她紧紧咬住嘴唇，耳垂“噌”一下红透了。
深海，楚赋深的粉丝名称，蔚蓝澄澈的大海囊括万物，既表达了粉丝对他如海般深沉的爱意，又衬托出他身上那种沉稳内敛的独特气质，更隐含着期盼他有一天能掀起万丈波澜的美好愿望。
当初，为了决定粉丝名而举行的投票活动，就是由她这个1群群主发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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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节小如从未留意过，明蔷却记得清清楚楚，烙在骨子里，刻在心脉上，想忘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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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偷偷抬眼，然后笑着挨过去，下巴在她肩膀上轻轻蹭着：“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委屈。”
“离这么近不怕二手烟啊？”明蔷嫌弃地瞥她一眼，继续对着空气吞云吐雾。
刚吸过两口烟，手臂突然被大力扯了一下，小如轻声提醒：“白言来了！”
明蔷微微侧头，果然看见那天试镜时见过的乔梁，身边还跟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大约是他的经纪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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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蔷呵呵干笑两声，把话题往乔梁身上带：“白言的发挥空间很大，我和沈导都觉得让你来演再合适不过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繁琐又虚假的交际，可是面对金主家的人，还是不得不多应付几句，好在这种毫无营养的尬聊并没有持续多久，刘烨那边通知仪式开始了。
明蔷稍微理了理头发和裙摆，到香案前上了一柱香，然后自觉地站到沈万钧身后，等着其他人敬完香再放爆竹。
一般这种场合编剧都没什么存在感，只需露个脸，当块安静的背景板就够了，很少会有人会注意到，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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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楚赋深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她还是浑身不自在，扭脸想换个位置，目光正好撞上了身边的女一号姜婉。
她迅速移开视线，正要侧身走开，姜婉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了：“明老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蔷眼皮跳了跳，随即抿着嘴唇微笑：“可能我大众脸吧。”
事实上，从敲定女一号开始，明蔷就在极力避免和姜婉的正面接触，倒不是因为对方哪里得罪过她，而是她自己心虚，心虚到根本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黑历史，以及亲眼见证过那段历史的人。
很久以前，她不知疲倦地为偶像修图控评刷数据的时候，姜婉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她攒钱参加每一场应援活动的时候，姜婉都举着横幅站在附近，有一次接机时求签名，她甚至还找姜婉借了支签字笔。
她当初追捧的那颗初绽光芒的星，名叫楚赋深，姜婉也是。
她为了离眼中的星星更近一些，削尖脑袋挤进了这个复杂的圈子，姜婉也是。
而今，她早已幡然醒悟，可曾经那些疯狂的举动却没办法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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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张大合照拍完，明蔷松开笑僵的嘴角，悄悄退开两步准备溜之大吉，姜婉猛然回过神，不假思索地小声惊呼：“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深海1群的群主啊！”
话音一落，明蔷如遭雷击，手心都冒汗了：“我不是，我没有……”
姜婉满面狐疑：“你不记得了？我们一起参加过楚老师的生日会，我就坐你旁边。”
明蔷收紧下颌强自镇定，余光瞥见了几步之外的楚赋深。
他刚刚接过助理递上去的咖啡，又偏头听对方说了两句，正微笑着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明蔷倏地低下头，喉头一阵阵发紧：“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深海群。”
见她这么抵触，姜婉也不再纠结于陈年往事，笑着耸耸肩：“我脸盲，经常认错人，明老师别见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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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粉丝就叫深海。”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把声音压到最低，低得宛如情人之间的黏腻耳语，又像是拉出细丝的热巧克力，苦甜参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明蔷钉在原地，她紧紧咬住嘴唇，耳垂“噌”一下红透了。
深海，楚赋深的粉丝名称，蔚蓝澄澈的大海囊括万物，既表达了粉丝对他如海般深沉的爱意，又衬托出他身上那种沉稳内敛的独特气质，更隐含着期盼他有一天能掀起万丈波澜的美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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